贺景枫把人抱到镜子跟前,背对着,让远和恩瞅他自个儿在镜里模样,眼角、鼻尖红了,冬天的白雪地里,落了不该有的夏天粉色凤仙花,远和恩不愿意瞧,哭样儿可丑,贺景枫可不许他不瞧,脸卡进他颈儿缝里,闷闷的笑他哩,“我听说你二十了,我可比你小,你唤我哥,搁我面前哭,是不要脸皮。”
远和恩一颗心本来就在油锅里炼着,酸了吧唧的疼呐,哪里经得住他一通说,呜咽声没绷住,咬着嘴巴眼泪可湿淋淋的下来了,贺景枫一听,半点愧没有,不让人看镜了,和人脑门抵脑门,把人抱高让人没处躲,“你不要脸皮哩。”
远和恩瞧着眼前这个顶坏的人,“坏、坏皮子。”刚说完呐,烫眼泪就滴贺景枫嘴边了,他一愣,抬头亲远和恩暖乎的嘴巴,作恶的咬了下重的,舌头伸进去卷人舌头吮,远和恩不明白这是啥路数,把人说哭了还要亲,把他舌头咬了下。
“不听话?”贺景枫瞧着他,远和恩抿了抿给吃红的嘴,怯生生哽着话:“不给亲。”
他冷了脸,一下把人给放下,看人哭的那丑巴巴样儿,“我还不稀罕!”远和恩不明白刚才还笑模样的人咋一会儿就变了脸,眼睁睁瞧人走到门边开锁,才后知后觉给人惹生气了,他这辈子多怕惹人生气呐,惹人生气要挨打的,哽声音搁喉咙里憋出来的,不好听,孩子气,像在求他呢,“哥……”
话一出口,贺景枫就烦了,好端端的,青天白日他发了癫嚜,把人从饭桌抱过来整这一出,哭声揪着他心似的,他寻思,自个儿也没给人多大气受,锁头给摔地上,他转身瞅人,好嚜,天大的委屈哟,颈子都红了。
面上还是冷样子,他走近,语气不咋好,“叫哥就有用?天下哪有这样儿的理!”顺手搁盆上拿了条软巾,解了远和恩衣裳,一后背的汗,潮热潮热的,怕进风,又下了半边帐子,给他擦干,“没喝过苦药,夜里烧了蹭赖我!”
哭狠了,打噎呐,抱紧了,贺景枫才摸到他出冷汗的手心,捂着,脸更冷,一辈子没哄过人的人,出口的话别扭又粗,“好了!”
他把人脸擦干净,摸到床头何容珍给的雪花膏,一点点往他脸上抹,“待会儿带你去前院玩雪,要不?”絮絮叨叨,“外头可冷,不能冻坏了。”
天上星,偏落在这样一个痴人身上,淬了水,怪招人疼的,贺景枫瞧他眼睛,把雪花膏抹匀,“还哭?”
情绪一下子可收不回,又不能马上出去让人见风,贺景枫不介意搂着他,且让他缓缓。
“坏皮子。”远和恩鼻音哝哝,“你是,坏皮子。”骂人的话,打他嘴里说出来就一点劲儿没有,贺景枫不嫌,“嗳,我就是哩。”
后院都是女眷,前院是看家护院的家仆,地儿比后头宽敞不少,贺景枫攥着他手,白日的光被雪一映,亮堂的照在两人身上,镀上一层华。
傻子就这点好,啥事儿来得快去得也快,心思起的时候逗两把,心思断了也不会纠缠恼人,贺景枫瞧不远处玩雪的远和恩,想着。
四方院,雪给风吹斜,贺景枫搁廊下坐着,瞧远和恩给雪压断的枝子砸了,站起来,“笨呐!”边往他那块儿走。
折枫04
贺封六十寿宴在城里十安酒楼办,晚上的席面,他和梁玉芳再生气,今儿晚在客人面前,还得相对是两张笑脸哩。按往年惯例,席面上,贺封得吃一碗太太做的长寿面,何容珍这碗,就落到了晌午。
何容珍会做菜,早年俩人儿情还浓时,也常做给贺封吃,现下就她话说,一年一碗长寿面,是赏他的。
回到屋头换了身衣裳,她教陈妈唤老爷来,东西偏房瞅一圈,都没人儿,看外头这大雪,嘀咕:“都上哪儿去了。”
自打民国十年冬天那场事,贺封心里愧着何容珍,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