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非傻子,这么明晃晃的试探都看不出来。
这位许国的昭平帝或许认为,若不能通过这一路的刺杀,就是没资格回许国,做许国的皇子。
韦松瞥了秦从云一眼,转而抚须微笑道:“殿下请随臣回宫,陛下已在乾灵宫等候。”
陆观南在侍卫的护送下,进皇宫。
他掀开帘子,回望来时的路,曲长的街道全部为黑暗所笼罩。
乾灵宫,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陆观南一步一步踏着石阶,终见那巍峨壮丽的宫殿,以及宫殿上龙走游蛇的三个大字。
甫一进宫,便与正中央的一人对上视线。
那人有些苍老了,头发一半黑一半白,然而眉宇含笑,眼眸透亮,精神矍铄。黑服龙袍金发冠,走上几步,衣袖间摇摆,却是扑面而来的贵气与震慑力。
这就是许国当今的皇帝,昭平帝。
也是陆观南的亲生父亲。
“玄青,你终于回来了。”
昭平帝像是看宝藏一样,看着陆观南,越看便越是满意。
第129章 流放
寒冬腊月,鹅毛大雪,放眼望去,无边万里、天地相连一片刺眼的冷白。
凌当归回头,一条长得似乎看不到尽头的队伍在雪地里蹒跚而行,圈着“囚”字的衣着单薄灰暗,人人狼狈,手上的镣铐碰撞拖曳,发出沉闷至极的声音。
队伍前后左右都有全副武装的军士,精铁一般的阳光将兵戈映照得惨白锋利,士兵神色冷肃,在这冰冷的雪天里,更显得尤为凶神恶煞。
凌当归继续走,手腕被锁链磨出了血痕,大雪覆盖,久久不融。他抬眼看向前面替他遮挡住一片风雪的人,束发凌乱、衣衫褴褛,谁能想到,他是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呢?
谁又能料到,煊赫一时的祁王府,为宜国也曾立下汗马功劳、镇守边疆多年的祁王府,一夕之间如高楼霍然坍塌,府上将近一千人竟遭流放。
甚至这流放之罪,还得叩谢皇恩浩荡。
时间倒回一个月前
祁王残破的军队一抵达清都,他便立马被控制住,卸甲缴械,下狱。而这时,凌当归已经“等候”足有七日了。
天熙帝是唯恐祁王借机作乱,在接到加急军报第一时间,派兵团团围住祁王府,将祁王最珍重的世子以“安置”为由头,带到织蝉司,实为监禁。
待祁王一入京,父子方得相见。
那日织蝉司的候审,凌当归是在场的。
他穿到这个世界,也算经历过一些事情了。除了弘都血书那次,即是这回最能体会到封建王朝时代的阴暗与窒息,此前暗潮涌动、平面波澜不惊,刹那间便可掀起惊涛骇浪。
祁王没有为自己辩驳。
又有何可辩驳的呢?自入清都,他便明白自己要面临的是灭顶之灾,平定仞州驱赶乌塔的功劳顷刻间化为齑粉,因决策不当致使损兵折将的罪责大过于天。
薛王党抓住这个大好时机,攻讦祁王的累累恶行,却也正中了天熙帝的下怀。
凌当归隔着监牢,瞧见祁王不复出征前的磊落风发,如今面无人色,弯腰匍匐在地,跪求皇帝开恩。恍惚间,凌当归觉得,祁王心中百感交集,或许会想到光阳侯杨成,想到属于他的这一天终于还是无可避免地来到了。
只是来得这么猝不及防,毫无预兆。
天熙帝身披鹤氅,居高临下,却带着苦痛与施舍的目光,目光幽深道:“九弟,你犯下滔天大祸,事已至此,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只求陛下能够饶过臣弟家眷一命。”
天熙帝却道:“如此,朕如何与天下交待?与死去的无辜将士们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