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滴两滴的雨水落在她的额头。

雨季里的大雨像是二十四小时蓄势待发,下来时只给你一点的反应时间。

低矮的树上,帐子被大风吹动,里面鼓起一个山包,但密不透风。

里面有暖黄色的光映出来,透出男人的身影,微微颔首,背部挺拔,膝盖上搭着笔记本,好像在写什么东西。

宋郁盯着他的影子看了一会,做了一番心理斗争,最后阖上电脑,夹在胳肢窝下面,踩着矮梯子,爬上了树。

“我能进来吗。”她的声音闷闷。

裴祉停下了手里的笔,眼皮轻抬,伸手拉开了帐子。

帐子外面趴着许多的虫子,宋郁怕把虫子放进来,飞快地钻了进去,将帐子重新掩严实。

等她进去才发现,外面看着不算小的篷子,里面空间着实逼仄,尤其是容纳了两个人以后。

她很艰难地盘腿坐着,才能不碰到男人的腿。

大雨倾盆落下来,打在篷子外面的棕榈树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就算现在后悔想走,她也走不了了。

密闭的空间里,突然陷入了迷一样的安静。

明明外面是狂风暴雨,在小小的帐篷里,仿佛死水平静,连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帐篷中间的煤油灯发出昏黄朦胧的光。

“你在不高兴?”裴祉出声打破了沉默。

宋郁一愣,没想到他会那么直接发问,她下意识反思自己是表现得太明显了吗。

“有一点。”她很少说谎,大大方方地承认。

“但我不想告诉你原因。”宋郁紧接着道,堵掉了男人可能的问题,“我快好了。”

说到底她只是一个外来者,一个旁观者。

本来她也没有不高兴的资格。

裴祉见她不想说,抿抿唇,也没再提。

他翻开笔记本,继续记录今天的田野调查。

裴祉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弄清了帕索里人员的构成,都来自于哪个印第安族群,哪片丛林。

一天收集到的信息很多很杂,他需要费些精力去整理。

宋郁刚进帐篷时,淋了些雨,外套的帽子和衣领处湿答答的,黏腻难受。

她轻轻动了动,稍稍拉下外套拉链透气,想起自己里面只穿了件小背心,拉链拉到锁骨的位置停住。

男人一直低着头,专注在他的笔记本上。

钢笔发出沙沙的声音,空气里有淡淡的墨水香味。

在电子化的时代,已经很少能闻到这样的味道了,给人沉静安稳的感觉。

“你在画什么。”她主动搭腔,从她的角度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图案。

“波洛洛印第安人的项链。”

“画这个做什么?”

宋郁觉得神奇,一般人并不会关注这些琐碎的事物。

她凑了过去,近看才想起来上面的图案是那张照片里女人脖子上挂着的首饰。

“不同族群对装饰物材质和颜色的喜好有很大的差别,也能透露出很多信息。”

男人的声音低缓好听,吐字干净清晰。

“比如通过项链的材料可以推断他们过去的居住环境,雕刻的花纹可以推测出他们的信仰。”

宋郁眨了眨眼睛,盯住他的侧脸,很少见的话多。

原来照片里,那时候他是为了记录这些。

她勾起唇角,觉得自己已经好了。

裴祉描摹出最后一颗河贝形状的装饰物,抬起头看向她。

突然,他的目光顿住,落在她衣领敞开的地方。

男人的视线直白而不遮掩,在她锁骨赤露的地方停留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