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帝时年不过八岁,半大孩子,坐在宽大的龙椅上,显得格格不入。

像是套了大人衣物的孩子,用稚嫩的脊梁强撑着威严,但任谁都知道,他薄弱的身躯只需要轻轻一碰,就会被推倒。

他坐在上面,也像是一个?沉默的玩偶,不开口,不说?话,只偶尔看向一旁。

在龙椅旁处,垂下一道长长的珠帘,其后有一道端庄威严的身影,这身影所坐的花凳甚至隐隐比皇帝更?高一阶。

正是太?后。

金銮殿下的百官跪拜,不知跪的是皇上,还是太?后。

一阵清风吹来?,拂过珠帘,从帘后飘来?一阵芬芳。

这芬芳浓郁极了,不知是檀香还是牡丹,从太?后的身上飘来?,透着摄魂之意。

起身的众人抬眸望去,只能透过珠帘反射的荣光瞧见一个?金玉晃晃的轮廓。

势力的香,贪婪的毒,让人迷醉又上瘾,地位权利财富,拼凑出了一个?姿光荣艳的太?后。

与她相比,龙椅上的孩子黯淡无光。

掌权人的界限在被模糊,龙凤颠倒,但没有人因此而感到愤怒,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把铁尺,他们会用冰冷的度量去衡血肉的温度,幼帝需要成?长,权利需要争夺,这是众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行?礼过后,众人开始启禀早朝事宜。

桩桩件件的事情?被掏出来?摆在面前来?,三省六部九卿六寺二监一府表,有时候东厂还要窜出来?说?句话,每个?地方各有各的麻烦。

户部说?财政赤字啦,没钱啦,吏部说?外派出去的官员死了一个?重要的官吏,事儿办不了啦,兵部说?官员死了那肯定?有动乱啊,我们得去打仗吧?吏部说?人不是被强盗匪祸杀的,是在府宅里?被谋杀的,刑部一看,哦,我活儿啊!你在这点我呢?官员死了凭什么不问地方官不问大理寺啊?就跳出来?先?说?我是吧?私下里?不说?上朝堂上当太?后面说?,找麻烦是不是!你也别想清净!要倒霉一块儿倒霉!

一大帮人你推我我推你,期间?还夹杂着户部说?几句“没钱啦没钱啦没钱啦”的动静,也没人搭理没钱啦怎么办?国库什么时候有过钱啊,都没钱啦!还是先?骂人吧。

这朝堂有时候跟后院没什么区别,朝中的大臣们骂“彼其娘之”跟姨娘们为?了管家权撕的你死我活也是一个?道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姨娘们被困在后院,大臣们何尝不是被困在朝堂呢,不过是一个?圈子比另一个?圈子更?广阔罢了,真要细细看去,他们皮肤的纹路里?都写满了吃人二字,不过吃法不同。

一群人扯皮来?扯皮去,公事抨击完了,就开始抨击私事。

等了半天的言官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站出来?第一个?抨击的就是宋右相,将宋右相德行?无状、谋害原配的事儿掏出来?骂,言官风闻奏事,连真相都不用管,只要听到个?风声就开始骂。

这事儿要是真的,那就是你德行?不好,品行?不端,我抨击的是对的,这事儿要是假的,那就是你处事不正,不洁身自好,否则怎么会有这种传言呢?我抨击你还是对的,反正我就是对的,被言官盯上了就得站直了挨骂。

宋右相硬着头皮等着言官骂完了,刚想为?自己辩驳两句,一旁的大理寺卿陈本善又站出来?,说?要亲自调查此事,还宋右相一个?清白。

但是众所周知,这陈本善与宋右相是仇敌,两边人互相政斗很久了,真要是把这案子落到了陈本善手里?,宋右相死路一条。

这时候,一旁的刑部尚书白大人也站出来?,说?也要接这门?案子白大人娶了宋右相的妹妹,算起来?还跟宋右相有些亲缘关?系,所以白大人愿意争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