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管是?怎么活的,反正乱七八糟的活下来了。
因为来了不少商贾,让旁人知晓这里安全了,连带着长安城中也飞出来不少书信,皆由?自家的奴仆带着,来送往军中。
其?中就有方夫人的信。
自从宋知鸢随军出长安后,方夫人这颗心就一直吊着,夜半醒来都要偷偷哭上一场,哭她那苦命的孩子,人家孩子当?官,都有父兄开路,一路亲手把持,往上一点?点?送过去,而她呢?一个姑娘家,父亲不行?,未婚夫不行?,自己?一点?点?往上熬,一个女儿家,天天种地就算了,竟还要去随军,谁听了不掉眼泪?
待到军中战事稍缓,可通书信,方夫人连忙命人收拾了一大包的衣服肉干,叫人给送过去。
给宋知鸢送信的人也有点?说道?,正是?昔日为长公主传信的马掌柜现在得叫马大人。
之前这人被长公主封了个公主府小?官,留在长公主府颐养天年,仗着一个救过长公主的功劳,素日里也没人找他麻烦,偶尔还有人吹捧吹捧他,让他颇有几分飘飘然。
他一方面觉得自己?出身卑贱,日日警告自己?要谨言慎行?,一方面又被这繁华富贵给迷了眼。
以前当?奴才的时候,怎么知道?主子的日子过的这么好啊?
他也想继续当?主子,当?更?高的主子。
这一回长公主出军议和?,马大人也想跟着蹭一蹭功劳,削尖了脑袋往长公主身边钻营。
所以这一封给宋知鸢的家书兜兜转转,便送到了马大人这里。
马大人本来就是?宋知鸢母亲那头传下来的奴才,算起来见到方夫人,也得喊一声“夫人”,但眼下人家是?官身了,自然不可能继续当?奴才看,方夫人便一宴请,二送礼,好好打了一回关?系。
马大人赴这场宴的时候,心情十分复杂。
他有几分得意,又有几分难以言喻的刺痛。
得意他与之前完全不同,他抓住了那一点?机会,努力的向上爬了一个台阶,不再是?下面跪着的奴仆,他是?官,比原先那些人都要尊贵,但是?他真的去见方夫人的时候,又觉得刺痛。
因为他曾经是?奴,而方夫人也知道?他曾经是?奴,看过他曾经卑躬屈膝的样子。
他确实是因一番际遇脱了奴身,但是?也并非是?一步登天,最?起码宋姑娘还压在他脑袋上呢,他心里觉得痛,但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只是?压着不满小?心应承,接了书信。
他不是对方夫人不满,方夫人礼数周到,他是?对自己?不满,对他过去的出身不满,他眼下越是?风光,就对之前的自己越是怨恨。
这种怨恨不来自于旁人,而是?来自于对过去的自己?,所以深陷泥潭,无法自救,那些漆黑的、无法入睡的夜晚里,会滋生出阴暗的蟊虫,向无边的权力伸出触角。
人一旦得到一辈子不曾见过的东西,总会迷失在其?中,难以自拔,非是?谁之过,不过人之常情罢了。
待到长公主出城,马大人这头便带着书信出发。
长公主仪仗开路,人群浩浩荡荡前往战区,走了一天一夜,终于在廖家军给的期限、第三日的晚间,走到了军营。
明日,就该与廖家军面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