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在暗处的薛乾,终于忍不住开口。
“陛下,为臣先为您试一口温度。”
薛乾怕有毒。
萧钰然面上不动声色,但呼吸却急促了几分。
故意拔高声调,将那月牙色的袖摆一甩,目光微恼,看向那侍立一旁的薛乾,“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还能害皇兄不成?”
薛乾忙呼不敢,单膝而跪。
“郡王爷误会属下了,属下只是想试试温度。”
萧长卿打断他,“不必了。”
他接过那燕窝,一饮而尽,抿去唇边的水渍,又坐回那棋盘之前,声音温朗。
“棋局才下了一半,夜色还长,继续吧。”
萧钰然定定地看着那空了的汤盅,心跳如鼓。
竟然……喝了?
……
晨光熹微时,这一局棋终于落定。
以萧长卿输了三子落幕。
萧钰然扶着宫人的手,步履虚浮地离开了乾清宫,看着那初起的日头,心头,却无半丝暖意。
他这位皇兄,太可怕了!
明明,棋局早已设好,十几步便能赢他。
却偏偏每到关键一子时,故意落错位置。
让他的白子,得喘息之机,起死回生,继续在棋盘上奋战。
他的心情,也随着那棋局,忽高忽低,七上八下,颠簸了一整晚,终于,皇兄放过他了。
让了他三子,让他险胜。
这一晚根本不是在下棋。
而是被皇兄玩弄在掌心!
萧钰然后背的冷汗,被清晨的夏风吹过,并未消散,反而黏住了外头的衣衫,让那素来笔挺硬朗的身形,多了几分狼狈之态。
这乾清宫,若非必要,他是真不想来!
……
与此同时。
殿内。
薛乾将那棋盘撤回,看着萧长卿眼底的黑青之色,担忧道:“陛下,您何必跟那小子浪费时间呢?”
萧长卿垂眸,盯着整洁的棋盘,唇角扯起淡笑。
“是他先出招的。”
薛乾面色一变,接着,似想起什么一般,突然道:“那燕窝!”
萧长卿无可无不可地点头。
“里面加有东西。”
他自幼服食汤药,那点儿药性,又岂会察觉不出来。
薛乾急忙搁下手中的棋盘,气极败坏,“小人这就找太医去!”
“小人早就看出来了,萧钰然那小子不怀好意!为何用兰太后私库里带出来的汤盅,不就是打量着您顾念旧情吗!”
“年纪不大,心眼倒是厉害!”
“若不教教他作人,往后这前朝后宫可有的折腾了!”
薛乾把腿欲走。
被萧长卿叫住。
“不必寻他。”
萧长卿起身,脚穿着金冠月明珠点翠的步靴,沿着乾清宫主殿的环柱,缓缓来到御桌前。
虽有晨色,但天色依旧昏暗。
“掌灯。”
萧长卿温声吩咐。
薛乾心中有再多担忧不如意,此时也只能作罢,乖巧地点上灯,侍立在萧长卿面前,嘴巴鼓了几下,终于张口。
“这只是兰太后的一个汤盅罢了,您何至于此?”
“昨儿整整一夜,萧钰然这厮贼眉鼠眼,到处乱瞟,看着便让人觉得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