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迟玉也笑,他轻抚着青年的眉眼,真奇怪,怎么一下子就长这么大了呢,好像他走之前,眼尾这里还有些圆,脸颊更柔和,眉毛也是软而柔地趴着,明明也成年了,就是显得有点孩子气。
现在眉骨一下子挺起来了,脸庞轮廓也更清瘦英气,嘴唇紧紧抿着,那些胡闹的话乱说,真有什么心事却不肯和他讲了。
“棠棠,”他有些迟疑道,“我是不是对你要求太多了。”
他一直希望贺棠过得好,可是贺棠过得不好,也都是因为他。
“怎么会,”贺棠突然有些激动地站起来,他神色局促,眼睛一颤一颤的,好像把这段时间做的事都回忆了一遍,而后有些紧张地看顾迟玉的神色,“哥,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顾迟玉心里一沉,脸上的笑意却愈发柔和:“当然没有,”他捧着贺棠的脸亲了亲,“棠棠是我的骄傲。”
帝都医疗中心。
顾迟玉来找季酌时,正看到一个年轻女人被父母搀扶着走出来,她略垂着头,苍白的脸上双眼无神,但腰背依旧挺得笔直,顾迟玉扫过她规整的发型,还有走路的姿势,目光微微一顿,而后收回视线走进了季酌的办公室。
季酌的办公室很符合人们对医生的刻板印象,极度的清洁与极简风格,过多的白色元素显得有些冷淡,季酌坐在办公室后面,神色凝重。
“有棘手的病人?”顾迟玉道。
季酌是个一丝不苟到有些无聊的人,甚至连情绪的波动都很少,他大部分的激情都给了自己的工作,就像他大部分的同理心都给了自己的病人。
没人能否认他是优秀的医生,各种意义上都是。
“嗯,”季酌很闷地应了一声,“你看到了吧,是个军人。”
顾迟玉没说话,季酌也不在意:“二十多岁的上校,本来该前途无量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她得了精神力解离症。”
这是这个时代独属于精神力进化者的癌症,和古地球时期的解离症装同宗同源,但是危险系数和死亡系数却要高得多。
因为人类进化出了精神力。
这种原本和情感、心理、意志捆绑在一起,因为过于捉摸不定而不受重视的概念,终于具象化成了可观测的,真实客观的力量,甚至攻击力惊人。
攻击别人,也同样可以攻击自己。
精神力解离是这类精神病症中最严重的一项,古早时期人们用记忆缺失、人格障碍来逃避创伤,但当进化出精神力后,更可怕的事情出现了,解离患者会不受控地用精神力攻击自己的大脑,靠摧毁记忆、摧毁人格、甚至是摧毁脑内的功能区域,来换取从痛苦中解脱。
99%的精神力解离症患者都被发现因在睡梦中遭受自身精神力的反噬性攻击而脑死亡。
但这还不是季酌心烦意乱的主要原因。
因为持续数十年的战争,精神力解离症在本世纪上叶达到了数百年来的数量巅峰,季酌的办公室也已经接待了来来往往数不清的病人,再富有同情心的医生也会因此麻木。
“她是来申请记忆手术的。”季酌烦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