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拉一声,玉碎了。
少年眉梢一抬,指着那镯子骂:“狗东西!就是你让那糟老头子没心没肝的是吧!小爷……孤今天就砸了你!”
他还是不知愁滋味的少年人,长这么大,也从来没有什么得不到的东西。
对伊比利斯的事,他只知晓个大概。
不过就是他爱她,她不爱他,最后他断情绝爱,把人家姑娘杀了,尸身泡在盛满药水的冰棺里,还连死灵都不放过。
少年没尝过情爱摧心剖肝的痛,只觉得伊比利斯好歹一个狼王,这么做也太低级了。
要是他,当然,首先,没有女人能拒绝他这样一个又帅又多金性格好还手握大权的狼……要是他,他肯定不会把人玩死,药那么多,锁链也足够坚硬,大不了他软禁她一辈子,驯服一个人族女子的办法,少说也有一千种。
伊比利斯何必夺了自己的爱人之心,丢进这冷冰冰的镯子里?
碎玉间闪过两道白光。
少年嘴角勾出个笑来,喃喃道:“老头,你说何必鱼死网破呢?你这辈子都冷冰冰的没什么想要想求的,自己也觉得无趣吧?”
“怎么会不无趣呢?”他耸肩,心都锁起来了,他最想要的,也锁起来了,“你老人家总该完完整整地离开。”
这是他最后能为这位君主做的事情了。
年轻的狼王自高树上一跃而下,抖落了好些粉嫩的合欢。
从此,上一代的恩怨情仇,尽数烟消云散。
时空有很多个,何必拘泥于无法得偿所愿的这一个?
头发花白的老狼王,在咽下最后一口气时,胸膛里的心脏却突然热络起来。
那是一种久违了的感受,是三十年前,他尚未尘封起内心,尚且有血有肉,会爱会痛的感受。
本以为,弥留的最后一刻,他眼前浮现的会是他的丰功伟绩,一世霸业,或是征战的刀光剑影,攻池掠地的无上荣光。
可,当魂魄脱离身体,他握住飞窜而来的白光,混沌之中,他看清了内心压抑几个轮回的渴求。
那渴求是那般强烈,强烈到布景真实,犹如身历其境。
林间阳光正好,落下斑驳的光圈犹如摇曳的琥珀。
木屋缠着春花藤蔓,风一吹,漫山遍野花草的香甜气息。
风扶起她的裙裾,女孩柔顺的发梢在空中打了个转,草籽与细小的花瓣纷扬翩跹,滑过她染料未干的画布。
他站在她身后,看她用画笔点出一连串细密的点点,没有线条,没有油墨调和的平面,只有点点。
“你这是什么画法?”他递去一杯温凉的茶水。
她冲他弯了弯眼眸,嘴角翘起个俏皮的笑来,“伊比,你看那片草地。”
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茵茵的绿草,嫩绿的草芽,风里摇摆的灿黄野花,还有一团团清凉的树荫,有时能看见稀碎的土壤,有时能看见石子的颜色。
“即使是一片最简单的草地,也是无数色块组成的,色块之中,又是由无数色相与色彩构成的,如果只是简单地把这些色彩混在一起,那该是多么死板而单薄的草地呢?”
他悟了:“点缀的笔法,可以让眼睛自己去调和色彩,更明亮,也更真实。”
他好聪明,她由衷赞叹,总能说出她的言外之音,她于是更开心,眼睛快弯成两弯月牙。
“对呀,伊比,你知道吗,人们从没有真正画出过阳光的样子直到点彩派的出现。”
阳光的样子。
他垂眸看着她。
女孩坐在小花园里,阳光照亮她裙摆的一角,是明丽的蓝色丝绸。
她躲在阴凉的树影下,漫反射的柔光映在她瓷白的肌肤上,温柔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