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亮点了点头,目光执拗。
余天然轻轻叹了口气,“我要是说,你永远也找不到这个原因呢?”
龚亮深陷迷局,“为什么?”
余天然转头看向马路上纷纷扬扬的雪,“一个人身体有缺陷,需要原因吗?”
她沉默一瞬,轻轻说,“一个人精神有缺陷,需要原因吗?”
龚亮迷茫的问,“你是说,你哥精神有问题?”
余天然点点头,“或许他就是个疯子,看上去比正常人还要正常的疯子,你挖掘到最后,也挖不出他行为的理由和逻辑,为什么还要钻这个牛角尖,徒劳地继续挖下去呢?”
龚亮盯着余天然平静的眼睛,沉吟良久,忽然问,“有个问题,我能问吗?”
余天然点点头,“你问。”
龚亮,“你觉得你爸妈在养育你们的过程中,真的没有问题吗?”
余天然轻轻笑了笑,“龚记者,你知道我今晚为什么要送你这一程吗?”
龚亮,“为什么?”
余天然,“我就是要回答你这个问题。”
她看着龚亮,一字一句地说,“我爸妈虽然很忙,但他们尽到了父母该尽到的所有责任,我哥长成个杀人狂魔,跟我爸妈没关系。你甚至可以追索我们家基因有什么问题,但你不能质疑我爸妈养育孩子付出的心血,在这件事上,我爸妈也是受害者,不应该是反思的对象。”
龚亮沉默了,雪花簌簌飞着,他的沉默有些震耳欲聋。
余天然只好把话说绝,“龚记者,我哥的专题,我不同意你做了。”
龚亮瞬间紧张起来,“不行,你知道我为这个专题付出了多少心血,不光是我,你和你爸妈也付出了很多,我们怎么可以就这么放弃?”
余天然平静地说,“一开始,我跟你一样,一心想探究个所以然出来,可聊到现在,我心里越来越清楚,我哥就是一个普通家庭成长出来的杀人犯,他的专题,你做不出深度。”
龚亮摇了摇头,“一定还有我们没找到的切入点。”
余天然的眼神忽然闪过一丝波澜,她思忖片刻,好像终于下定决心。
“龚记者,其实,我有一个切入点,你想听听吗?”
龚亮点点头,一脸期待。
她问,“这个切入点,能是悲悯吗?”
余天然的声音很低,比雪花落地都要轻,眼睛里有一丝藏不住的期待,甚至是哀求。
“悲悯……”龚亮喃喃念着这两个字,若有所思。
余天然点点头,坦然地说,“不是对我哥,是对所有受伤的家庭。”
她顿了顿,才又轻轻补上一句,“包括我家。”
龚亮的表情震惊了一瞬。
余天然平静地说,“也许你觉得我家不配,可我还是想试试向你提出这个建议。那些受害者家属活在地狱里,我和我爸妈也活在地狱里,他们没做错什么,可我们也没做错什么。”
她看着轻舞飞扬的雪花,忍不住伸手轻轻接了一瓣。
世界上美好的东西有那么多,曾经一度在她眼里失去了颜色。
可草木向春,万川归海。
皮肤划破会愈合,骨头断了会长上。
只要是生命,就会挣扎着向好。
走过一段无比黑暗的人生,她还是喜欢清晨干净的阳光,喜欢楼下夜市里浓浓的烟火气。
她眷恋人间,还想好好活着。
她奢望着从众生那里求来一份悲悯,给她,给她支离破碎的爸妈一条活路。
“悲悯,悲悯……”
龚亮像着了魔,又像解一道怎么也解不开的数学题,一遍遍念叨着……
那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