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把一条胳膊抡过来,搁在许辉脸颊旁,破罐子破摔地说:“跑不动了,你抓我吧。”
许辉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想要朝她吼两嗓子,问她是不是有病。
可脑海里忽然撞进她抓着他死命不放手,涕泪横流的样子。
骂人的话冲到嘴边,到底还是忍住了。
许辉沉默了好一会儿,忍着怒火说道:“我说要抓你了吗?”
李兰宁闭着眼睛,好死不死地说:“你们这一路追过来,不就是要抓我吗?”
许辉简直无语,不知哪来的力气,蹭地坐了起来。
“李兰宁,我问你,你杀人了吗?”
李兰宁终于睁开眼睛,烈日灼目,她的眼睛里却只有透心的凉。
她看向许辉,声音平静,“我说我没有,你们相信吗?”
许辉这回无论如何也忍不住了,指着李兰宁的鼻子吼。
“你凭什么一上来就信不过我们?你把事情讲清楚了吗?你好好配合警方了吗?你以为我们警察办案不看人证物证,拍着脑门就能把你定成凶手吗?”
许辉感觉自己的厌蠢症犯了,最后一句吼出来,嗓子都劈了。
“你以为我们警察是傻逼吗?这么好当你来当啊。”
李兰宁在烈日下挺尸,一颗心原本已经凉得透透的。
许辉的话虽然难听,但却像一剂强心针,让她冷却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
李兰宁慢慢坐起身,眼睛隔着额侧的乱发,警惕地看着许辉,干巴巴地说:“我没杀人。”
许辉仍在气头上,太阳穴突突直撞,脑子里还没来得及想什么,就没好气地嗯了一声。
这声音一出,许辉忽然怔了怔。
当刑警这些年,大大小小的案子经手了不少。
面对嫌疑人的否认,他的反应或是反驳或是逼问,态度和缓时也顶多是沉默。
他从来没有给过对方正面的回应,哪怕是个嗯字。
所以这个字不经脑子说出口时,他结结实实被自己震惊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似乎想把这个字从空气中挥散。
李兰宁却猛地抱住头,向后瑟缩了一下。
许辉的手僵在半空,片刻后,若有所思地收了回来。
李兰宁刚刚那一瞬的抱头瑟缩,完全是下意识的习惯性动作。
不用想都知道,她是被打怕了,心里有了阴影。
只要身边有人做出抬手的动作,她的身体就会本能地做出躲避的反应。
许辉心头的气不知不觉消了几分。
有句俗话,叫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可换个顺位,怒其不争,何尝又不会哀其不幸?
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不经大脑的嗯那一声了。
因为潜意识里,他觉得她可怜,更重要的是,他知道此时此刻,这个可怜人需要什么。
李兰宁是惊弓之鸟。
她需要的是放松,是一丝来自他人的同理心,而不是有人来告诉她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许辉的感觉是对的,李兰宁听到那声态度并不温和的回应后,震惊之余,霎时红了眼眶。
“你相信我?”她不可思议地瞪着许辉,全身的戒备不知不觉放松了些。
许辉察觉到李兰宁紧攥着裤管的手悄然间没那么骨节狰狞了。
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点了点头。
李兰宁冷笑,“为什么?”
许辉反问:“你为什么一上来就觉得警察不会相信你?你是不相信警察,还是不相信你自己?”
李兰宁朝许辉说:“因为我没证据啊,我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