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微总把毯子叠成豆腐块放在膝上,毯角绣着一小簇江花,是她熬了三个通宵亲手绣的。
风从太平洋来,带着潮湿的盐味。
江淮序弯腰替她理好额前碎发,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眉尾那道浅疤,那是当年在工厂铁丝网上划的,如今淡得像一条被海水冲淡的墨线。
“今天再试一次?”她问。
“试。”谢知微笑得像十六岁的少女。
轮椅碾过细沙,留下两道平行的辙痕。
潮声由远及近,浪头裹着白沫猛然扑来,轮子突然下陷。
江淮序心口一惊,正要用力后拉,谢知微已撑着扶手霍地起身。
腿骨里还有钛合金钉,肌肉记忆却先于疼痛。
她整个人挡在江淮序面前,海浪“哗啦”一声砸在她背上,裙子瞬间湿透,紧贴着肩胛骨清晰的轮廓。
两人一起摔进沙里,沙粒滚烫,海水冰凉,江淮序把她护在怀里,后脑勺重重磕在他掌心里。
“谢谢你再一次照顾我。”
谢知微喘着笑,声音散在风里,像浪花碎成白沫。
江淮序抬眼,看见她睫毛上挂着一颗将坠未坠的水珠,映着夕阳,像一粒融化的琥珀。
那一刻,他听见自己冰封的胸腔发出极轻的“咔哒”一声,裂缝出现了。
回到别墅,夜已深。
床头那张泛黄的便利贴依旧固执地翘着一角。
江淮序趴在床沿打盹,醒来时,发现便利贴被人用指尖轻轻压平。
褪色的字迹在灯下显出柔软的棕。
“如果醒来第一眼是你,我就嫁给你。”
日期是谢知微从植物人状态醒来的那天。
江淮序怔住,心脏像被温水一寸寸没过。
谢知微从背后伸手,指尖覆在他的指尖上,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别偷看,写给你的。”
江淮序没有回头,耳尖却悄悄红了。
康复第五个月,谢知微能独立走一百米,终点永远是他。
他给她煮苹果肉桂燕麦,一勺一勺吹凉,她却把碗推回去:“你先吃,我怕烫到你。”
“我哪有那么娇气。”
她抬眸,认真得像在宣誓:“你受过烫,所以不能再受。”
夜里,他因为旧伤口疼得睡不着,谢知微便把掌心搓热,覆在他的小腿骨上,一下一下顺着经络。
“谢知微,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不是‘好’。”她吻她下巴,“是赎罪,替所有没来得及对你好的人。”
第六个月,谢知微跑完第一次五公里,因为江淮序在终点。
她气喘吁吁把一枚银色小牌塞进她手心,是赛事纪念牌,上面刻着“Finish with you”。
背面被人用激光重新刻了一行小字:
“晚舟归港,自此不流浪。”
一年后,“晚舟基金”成立发布会。
谢知微把主理人名牌别在她胸前,动作轻得像对待一朵将开的栀子。
台下闪光灯连成一片,江淮序侧身替她挡风。
有人提问:“谢小姐为何用私人资产启动基金?”
谢知微握住江淮序的手,十指相扣,答得坦然:“因为我先生的血管里,流过太多人的贪婪。我想让别人的血,只流希望。”
五个月后,冰岛十二月,极夜漫长。
蓝湖教堂通体由玻璃打造,极光像一匹巨大的丝绸在天幕里翻滚,绿得惊心动魄。
谢知微穿极昼白纱,裙摆缀满手工缝制的微型江花,每一朵芯里都藏着一颗夜明珠,走动时像把银河披在身上。
手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