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深夜。

她跑来医院没穿外套,她最怕冷了。

沈周懿走过去,心尖儿戳了根小小的刺似的,“你疼不疼?”

“疼。”

他伸出手,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床边,仰着下巴透过寂静的夜光,凝视着她。

沈周懿心里酸楚,她很烦看到他这种脆弱模样,“陈聿臣都跟我说了,你不是说你能解决好。”

这句终于有了些埋怨。

她曾经以为,他不说,是因为问题不会很大。

所以她就放纵他。

现在却告诉她,只剩下几个月时间。

这个人就要从她眼前、身边、永久的离开了。

这个认知窜升时,她忽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抓心挠肺?心口堵着一团气,怎么顺都顺不下来,她这辈子从未对什么有过太浓烈的执着,认为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来或者走,都自有定数。

但是裴谨行。

她不能。

裴谨行看着她,淡声说:“我努力。”

“谁要你的努力。”沈周懿皱了皱眉,他眼尾还红着,瞧着叫人心烦意乱,她干脆俯身去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膀上,闭着眼,似乎就能忍住那不适的酸涩:“这几个月好好养着,该忌的忌,该做的做,别我行我素了。”

他勾了勾唇,“尽量。”

沈周懿脱了鞋上床,“你睡吧,好好睡一觉,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他得好好休息。

他现在身体太差了。

她不想在现在跟他有什么矛盾。

有点……

舍不得。

裴谨行无声地弯了弯眸子,鲜少乖顺地躺下,紧紧搂着她的腰,月色静美,山河万顷,抵不过他眼里一捧淡泊的光,他头蹭在她颈窝,“姐姐。”

他声音有些哑哑的,很轻,却重重击在她神经上,被这两个字蛊惑了心智。

“嗯?”

“你真有在好好疼我。”

他笑了声。

像是心情大好,指尖漫不经心地抚摸着她后脊第六块骨头,轻轻的、痒痒的、眼皮都没掀,笑意淡的有些凉,却蛊的人浑身发麻。

“真好。”

一字一句。

像是自言自语,懒洋洋地格外惹人疼爱。

沈周懿觉得自己浑身被抽了下,像是割裂了某个隐蔽的自己,快要破土而出,爱意汹涌,不管这被束缚的世间万物,眼前只有这朗朗乾坤下蓬勃又肆意的男人。

「姐姐,你多疼疼我,好不好?」

「姐姐,真有在好好疼我。」

沈周懿一时竟然觉得亏欠,她性情多锐利不解风情,她清楚,甚至没有为他做过什么,他却已经觉得心满意足。

裴谨行。

你是不是就想要我命?

她无声地抱紧他。

那萧条春色,又有何妨。

时间滴滴答答。

裴谨行缓缓睁开眼,他看着怀里已经累到睡沉的女人,其实他一直没睡着,明明很累很痛苦,盯着她细白娇柔的脸好一阵,他才慢手慢脚地将她抱到枕头上,让她舒舒服服躺平。

随后下了床。

出去了一趟。

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小的医用工具盒。

他走回床边,半跪着将沈周懿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袖子往上撸起,细柔的手肘上,一片青色,甚至还蹭破了皮,有些红肿,他眉心还是皱了皱,用棉签沾着药水擦拭,时不时抬起眼睫看她一眼,好在她睡得沉,没发觉。

处理好后。

又将她的手塞进去。

就那么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