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弯下腰,将刚扔进纸篓的纸团又都捡了回来,小心翼翼地在案桌上排开。
一个接一个地展开,抚平。
每一张纸上,都写着?他的名字。
徐闻铮的指尖轻轻划过那些字迹。清枝平日的字总是?龙飞凤舞的,若是?写急了,更是?鬼神难辨。
可唯独写他名字时,仿佛又变回了当年那个被他握着?手,一笔一划学写字的小姑娘。
他瞧了半响,又将那些纸张一一叠好,收进了袖中。
入了夜,徐闻铮坐在马车前的横木上,百无聊赖地等着?郭大娘打?烊落锁。
此时夜风微凉。
徐闻铮拢了拢袖子,忽听见一阵喧闹声从酒楼门口传来。
魏大人喝得醉醺醺的,被韶州知州和通判一左一右架着?,踉踉跄跄地走出望香楼。
他脚步有些凌乱,衣襟也皱着?,脸上泛着?酒后的红晕,目光却直直地盯上了徐闻铮。
“这望香楼果然不一般。”
魏大人眯着?眼,呼出一口酒气,舌头都似打?结了一般,继续说道,“连个马夫,都……都生得这般俊俏!”
他踉跄两步,差点栽倒,被身旁人慌忙扶住,含糊着?朝徐闻铮招了招手,“小兄弟,今日你……你,你来给本官驾车!”
徐闻铮神色未变,一脸闲态地从自家马车上下来,稳稳接过魏大人车夫手里的缰绳。
夜风轻拂,马车缓缓行驶在寂静的街道上。
车厢里传来魏大人含混不清的声音,时而高亢,时而低叹,显然是?酒意未消。
“要说本官这辈子最佩服的,就数这徐家了。”
“定远侯府的徐将军,真英雄!年纪轻轻就敢横刀立马,击穿敌营,真是?铮铮铁骨!”
他声音忽又低了下来,带着?几分醉意的怅然,“刚及弱冠,便有这番成就,真真有当年老侯爷的风姿。”
“年初,圣上登高祭祖那日,我只远远望了一眼他,心中暗想……”
魏大人顿了顿,语气中竟有几分哽咽,“我要是?再?年轻二十岁,定要随他驰骋沙场,哪怕马革裹尸也值了!”
知州连忙小声劝慰道,“大人正值壮年,正是?为朝廷效力的时候,怎说这般丧气话?”
通判也赶紧附和道,“是?啊大人,您如?今奉旨前来韶州视察,不也是?为国尽忠么?”
魏大人却似乎醉意更深了,只顾着?自说自话,“你们?不懂,那样的少?年郎,见过就忘不掉啊。”
他声音渐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老了……我到底是?老了……”
徐闻铮稳稳驾着?马车,马车穿过街道,又穿过一座石桥,最终在驿馆门口停下。
知州和通判一左一右架着?醉醺醺的魏大人下了马车,驿馆的小卒见状,连忙小跑过来搭手,扶住了魏大人。
魏大人的身体东倒西歪,已经站不直了。
官帽不小心掉在了地上,身后的知州见了,赶紧小心翼翼地拾起来。
魏大人往前走了两步,却突然停下脚步,眯起醉眼,缓缓回头,看向一直静立在身后的徐闻铮。
“等等……”
魏大人抹开了侍从搀扶的手,踉跄着?往徐闻铮的方向走了两步,他盯着?徐闻铮的脸看了又看,“本官总觉得,你……看着?眼熟。”
他打?了个酒嗝,含糊不清地问道,“你可是?……从京城来的?”
徐闻铮笑了笑,语气平静,“回大人,正是?。”
“难怪了。”
魏大人晃了晃脑袋,醉意朦胧的脸上,露出了恍然之色,“许是?咱们?在京城,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