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中,一切恍若平常。

裁缝铺里布料陈旧的味道,工作台上冰冷的曲尺,划粉,刮浆刀,小镊子……

暖黄色光影里,姨妈穿身柔蓝棉麻旗袍,弯腰坐在小竹椅上,戴着顶针的指关节晶莹发白,尺、线、刀在十指间翩飞起舞,眸光专注而虔诚。

只听她细声同她道,“曼卿呀,只有用心,针和剪子才会听你的话,做出来的旗袍才能纤秾合度,真正的活过来。不然,再好看的旗袍也只是一件死物。”

说着,她就将手中旗袍递给她,站起身,朝她笑笑,整个人消失在金色的光晕中。

“姨妈……姨妈……”少女哭着从梦中惊醒。

“小曼曼,我在呢。”凌子风本就守在她身边,见她梦魇,立刻出声安抚。

少女瞧他眼眶布满红血丝,哑声问,“你一直在这里?”

“我要守着你。”

少女撒气般大喊,“别管我!”

男人不语,只是摸了摸她头发,“小曼曼,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相信我,一切都会过去的。”

他就这样哄着她,直至她累得又睡了过去。

凌子风不眨眼地守在那里,待少女输完液,方轻手轻脚,替她把吊针拔了出来。

酒意诗情谁与共(6)免费加更 < 深深爱我 (民国)(马蹄糕)|PO18臉紅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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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没有,沛州四街起了火,活生生烧死一个老女人。”

“好像是为了回去拿旗袍才死的。”

“这就是正宗穷命,为了一件旗袍搭上一条命。不然也不至于死。”

“穷人嘛都这样。我小时候家里穷的想吃发面馒头,都只能在梦里吃。”

……

赫连澈推开窗棂吸烟,底楼守卫谈话顺着寒凉夜风,缥缥缈缈传来。

他紧皱的眉峰不由自主加深。

原来那女人姨妈竟是这样死的。

他自小被叔父丢在军队磨炼,向来将生死看得很淡很淡,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更是刻进骨血般深重。

打仗向来得牺牲,而这一牺牲就是数以万计的人命。

当年淮南一战,守城督军在郊外挖了三条又长又深的壕沟。

最后破城那日,三条壕沟满是永军子弟,他是踩着他们尸首进城的。

然而纵使像他这般,见惯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军人,都无法理解竟会有人会为了一件旗袍而死。

“那女人怎样了?”

沈泽言望着皑皑烟雾后的脸庞,装傻问了句,“少帅指谁?”

“你知道我问的是谁。”不怒自威的嗓音,又沉沉加重几分。

沈泽言只得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想来苏小姐应该会节哀,珍重自身,少帅无需过多担忧。”

一番话,将苏曼卿与他的距离彻底拉远。

赫连澈不悦抿唇,“他起疑了没?”

这个他,自然是指凌子风。

沈泽言心领神会,“凌校尉原是怀疑的,但天干物燥,炮竹星火从窗户掉进家中,又加上裁缝铺堆满易燃品,火势迅猛,这才一发不可收拾。这件事,属下们做的很干净,还请少帅放心。”

“泽言……”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才悲戚唤了声,脸上尽是哀默的声色。

“属下在。”沈泽言立刻答道。

“替我拿水红色的西洋信笺来,我想给静宜写信。写完后你派专人即刻送达。”

他家凌静宜喜欢水红色的印花信笺,来沛州多日,他还没有给她写过信。

从前他曾许诺过她,每到一个新城市都会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