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祈家人,尊贵无上,却也似乎天生便有以容貌蛊惑人心的本事。

祈伯璟是,祈宁亦是。

杨修禅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言,立马拱手,改了称谓:“微臣是说,殿下可曾借由书坊的小书阁与人通过书信。”

他话音落下,便听见祈宁轻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有过。”

杨修禅闻声怔住,神色微动,些许急切地抬起头,脱口又问:“那与公主通信之人的笔名可是……”

他话说到此处,忽然有些面热,因他取的名字既不文也不雅,古怪得有些难听。

枯橘皮精。

鬼知道他当初怎么一时失智取下这一癫名。

以书信相会时不觉得有什么,此刻要在祈宁面前说出口,杨修禅实觉得臊脸。

他吱唔了片刻,不大好意思地放低了声音,问祈宁:“可是枯、枯橘皮精。”

他说完,又用那夹杂着希望和困惑的目色看着祈宁,而祈宁却以看着相熟的故人的眼神看着他。

那神色有些遗憾,又有些落寞。无需她再承认什么,杨修禅已经从她的神色里得到了答案。

是她。

他面色诧异地看着他,嘴唇微动,却又欲言又止。

祈宁见他如此神色,低声问:“为何这样惊讶?杨公子是不是觉得与你书信来往的该是个男人,认为我一个久居深宫的无知公主不该有如男人一般的见地。”

“公主恕罪,在下绝无此意,只是……”杨修禅说着声音一滞,说不出个道理。

因他的确一开始就以为对方是个壮志难酬、心思深郁的男人。他也并非没猜想过对方是个女人,但那只在一瞬之间,从未深思过。

以至此时此刻,当确切地得知真相,他忽然有些说不出的恍惚和疑虑。

为什么?

她写下那么多的信,她知道和她通信的人是自己吗?

他看着祈宁:“公主是不是知道是我?”

祈宁点头。

杨修禅抿了下唇:“从何时开始?”

“一直。”祈宁看着他震惊的神色,缓缓道:“从我得到你的第一封信后,写下第一封信的第一个字开始。”

杨修禅听她大方承认,说不准心中翻涌的情绪是被戏弄的愤怒还是别的什么嘲意。

又或者,终于能和素未谋面的旧友相见的惊喜。

祈宁看着他深拧的眉心,缓缓抬起手,似想要抚平他皱着的眉头,可片刻后,又克制地收回了袖中。

杨修禅的目光扫过她拢回宽袖的纤细手指,眉头一时皱得更紧:“臣不明白,公主为何要这样做。”

祈宁浅浅笑起来:“我告诉过你了。”

她的笑很淡,在昏暗的烛光里透着一抹消散不去的愁绪。

杨修禅不解:“何时?”

“上次在船上,我说过,我心悦你已久。”她声音轻而又轻,充满了遗憾:“可惜,杨公子你不喜欢我。”

是了,自从那晚在船上他拒绝她的心意之后,杨修禅就再没收到过友人的信。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她便是他的信中人,一切便都说得通了。

杨修禅看她半晌,最后问道:“那日,殿下为何不表明身份?”

祈宁苦笑着道:“我那夜活生生一个人站在公子面前,放下身段百般示好,但公子分毫不为所动。我又如何敢孤注一掷,言明身份。信中我并非真的我,真的我是祈宁,是公主。真我与幻我,杨公子选择了幻我。我又何必去破坏信中的那人在杨公子心中美好的一面呢?”

她再度如此直白地在他面前剖明心意,杨修禅听得羞赧不堪,只恨自己蠢笨眼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