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底生出笑意,他从来没见过她笑,大多数时候她是冷漠,冷漠到麻木的一张脸,诚然那是很美的,像一张云锦屏风,像一把玳瑁黄金扇,像一斛旧血斑斑的鲛人眼泪。精巧,脆弱,连死人都要把它们带到墓室里去,甘心拿最后的皮脂来润养。但死物就是死物。死物是叫人珍爱,却难得色授魂与。

他此时忽然好畅快,原来她也不是浮尘掸去琉璃心,原来她也不是缘法无聊万事空,她的喜怒的根脉还在人间,还在地里,即使细细如一线,但现在好歹牵在他手里。

他是动不了了,但他还可以说话,他的身体因违抗神的意旨而颤抖,而恸哭,齿间含血,在挣扎里他告诉她了一件事。

“这里除了你我,本不该有谁进来,但前几天,我在这儿发现了两根头发。”

“……一长,一短,仿佛有人从幼童,乍到成年。”

看见她离去,匆匆导致脚步略有不稳,锐利的岩石划破衣衫上的孔雀翎羽,风一吹,小扇摇摇,飘落他面前。

他握紧了,握住了,手一松,羽毛拂在他脸上,细弱又痒痒。他宁静着,也不能说他是在哭还是在笑。

好痛快,好荒唐。

她在路中风驰电掣,一时之间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按说自己该期待那个人的复生,那个孩子,小小的,可怜的,和糖宝一样被她倾心的孩子,自他睁开第一眼,就是眉眼弯弯,喊她姐姐。

她抽出刀,此刀如圆月,拔出间天光迸出一道白弧,白弧湛湛,映着她皱的眉头,其下一双眼,布满了沼泽,忧心忡忡。

她实在是个恋旧的人,虽说并不想见白子画,还是把残废的断念给拿了回来,可惜已被她的血污蚀到零碎,她重铸几次,剑身薄脆,终究不能如愿。后来沉思一晌,索性锻成刀,拿银鞘配着,外加红珠檀木,挂在她身旁,只当个装饰也好。

她把自己的手指抵上去,刀身光芒一闪,指尖那滴血已被吸尽。

避不了一丝苦笑:她想借这力量成事的时候,因不娴熟,总是适得其反,现在能控制了,却木已成舟,左右不得。想来这剑与人是一样,各自生里没奈何。

但剑和她终究不同。自她之前它还有一个主人,还有另一段春秋,可供后世觥筹交错里谈说。而她……

她轻弹一下刀身,唱起敕勒歌来。

只能安然,安然便好。

白子画于剑一道炉火纯青,这是个公认的事实。只是这剑道的造诣的光辉太过耀眼,以至于让人忘记了他于其它道法同样精通,甚至,登峰造极,蓝光法阵经纬相挟,中有金色符文流窜,字体忽小忽大,链接成锁,越靠近阵眼收得越紧。

南弦月眼珠半红半黑,咧开嘴笑:“仙尊风采不减当年呐。”

白子画眉与眼间压得极近,手下无声凝剑:“早知如此,当初该将你碎尸万段。”对方摇了摇头,脸上有一种凝滞的恶意:“你不会的,你怕姐姐伤心,你不会这么做的。”

“嗤”一声,冰剑穿透了他的左肩。

他张开嘴,露出鲜红的口腔,张张合合:“……你看,你就是不敢杀我。”他仿佛很骄傲,恶毒的话如毒蛇的信子:“姐姐就要来了。”

白子画转身,那个人静静伫在那里,似乎等了千年万年。

她抬手,遮住自己半张脸,光看着他就耗尽所有力气。

你不该回来,你不该回来。

“妖神就一定要杀吗?”

其实答案她知道,甚至于她已经做好准备。她也执出一把刀。白子画挑起眼皮:“你一定要护着他吗?你还不知道他的真面目吗?我就是如此教你的吗?”

早知道。心中已有怒火妒火蔓延,他痛的想死。就该让她死在自己怀里。

总被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