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指腹摩挲那截凸起的踝骨,那是曾经他吻过的地方,声音轻慢:
“别再惹栀栀生气了,也别想着闹事,乖?”
姜晚凝没答。
惹怒他的从来不是她,是她活着本身。
链子不长,刚好够她去卫生间再折返。
顾栖迟把钥匙抛进抽屉,门阖上,灯光被切成一条细缝,随后消失。
她坐在床尾,指尖勾着链子,金属声清脆,莫名地想笑。
原来她连逃跑的资格都没有,连崩溃都要在半径三米内完成。
夜深,隔壁突然传来闷响,像重物坠地。
链子猛地一颤,接着是急促的、拖行的声音。
姜晚凝还没回神,门已被撞开。
顾栖迟赤着上身,汗水顺着锁骨滑进胸口,心脏在皮肤下疯狂捶打。
他拖着那条链子,却在靠近她的一瞬,变成抱住浮木的溺水者。
“凝凝……”
声音哑得发颤,却带着久违的渴求。
顾栖迟扑过来,双臂箍住她的腰,额头抵在她颈窝,滚烫的呼吸灼得她发疼。
链子被拉得笔直,金属勒进她踝骨,血珠立刻渗出来。
姜晚凝没动,任他抱。
曾经她会回抱,会轻拍他的背,会低声哄“我在”。
现在她只是坐着,像一座废弃的灯塔,任海浪一次次撞上来,碎成灰。
顾栖迟却抱得更紧,仿佛要把她揉进骨血,指尖在她背后发抖,汗与她的泪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更狼狈。
“别离开我……”
他低喃,声音低沉嘶哑。
姜晚凝垂眼,看他腕上凸起的青筋。
她沿着它吻过、咬过,以为能走到他心里。
如今她只看见一条逃不出的路。
链子短得残忍,他每一次呼吸都扯动她踝上的伤口。
血顺着金属滑下,滴在他脚背,像无声的控诉。
顾栖迟忽然抬头,眼神涣散,却固执地捧住她的脸,指腹擦过她的泪。
那泪不知何时掉下来的。
“别哭,凝凝。”他说,“我在这儿。”
姜晚凝笑出声,声音像碎玻璃。
“你在哪儿?”她轻声问,“顾栖迟,你从来都不属于我。”
“而我……也不属于你。”
顾栖迟怔住,指尖僵在她颊边。
链子哗啦一声响,他抱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把答案挤进心脏。
却没人告诉他,锁链从来锁不住人,锁住的只是回声。
顾栖迟,已经弄丢了满眼都是她的姜晚凝。
第六章
顾栖迟晚上的失控被顾老夫人知道了,第二天姜晚凝就被放出来,然后直接被拖到了祠堂。
祠堂里点了三炷香,灰白烟雾像一条索命的绳子,绕在姜晚凝的脖子上。
顾老夫人盘着紫檀佛珠,声音不高,却震得人耳膜发麻:
“两天后是栖迟和栀栀的订婚宴,以后栀栀就是顾家的主母,你作为下人,第一件事就是敬茶,是给主母立威,也是给你自己留命。”
茶盏很小,龙泉青瓷,薄得透光。
姜晚凝双手捧过,指尖被烫得发麻,却不敢颤。
对面,沈明栀披着正红绣袍,衣摆上用金线勾着凤纹,那是顾家主母才能用的纹样。
她浅浅微笑,眼底却藏着钩子。
第一盏茶递过去。
沈明栀指尖在盏底轻轻一拨,盏沿倾斜,沸水倾泄。
滚烫的茶水全浇在姜晚凝脚背,瓷片炸开,碎成尖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