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僵在原地,突然想起苏清漪被傅斯年扔进医院门口的那个天。她也是这样躺在冰冷的地上,浑身湿透,发着高烧。
三天后,苏母的烧终于退了些,却依旧昏迷不醒。苏明宇坐在病床边削苹果,左手笨拙地握着水果刀,果皮削得歪歪扭扭,断了好几次。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他手背上那道狰狞的疤痕上,将纵横交错的沟壑照得格外清晰。
这道疤是他亲手划的。得知苏清漪被试药折磨得差点死掉时,他在手术室里拿起手术刀,对着自己的右手手筋狠狠划了下去。刀刃穿透皮肤的瞬间,他以为能感受到妹妹万分之一的痛,可后来才知道,这点疼,连她遭受过的的百分之一都不及。
“哥,你流血了!”记忆里的苏清漪举着创可贴跑过来,扎着羊角辫,眼睛亮得像星星,“老师说流血了要赶紧贴这个小贴纸。”
他当时笑着刮她的鼻子:“我们清漪知道的真多。”
可后来,他看着她的手被苏灵薇踩在脚下,看着她的胳膊被针头扎得青紫,看着她咳着血倒在试药室的地板上,却连一句“疼不疼”都没问过。
手机突然响了,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是苏清漪的近照。
苏明宇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突然抬手抹了把脸,把手机塞回口袋。他走到病床边,轻轻握住母亲的手,她的手很凉。
“妈,清漪过得很好。”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她有了新的生活,身边有个很疼她的人。我们……就别再打扰她了。”
母亲的手指似乎轻轻动了动,像是在回应。
又过了一周,苏母还是没醒。医生说她可能会成为植物人,问苏明宇要不要放弃治疗。他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冬天,母亲也是这样抱着他和清漪,坐在火炉边织毛衣。
“妈,清漪的兔子围巾织好了吗?”他趴在母亲膝头,看着毛线在她手里变成小小的兔子耳朵。
“快了快了,”母亲笑着拍他的背,“我们明宇是哥哥,要让着妹妹哦。”
他找了家安静的疗养院,把母亲安置在那里,每天有护工陪着,窗外有大片的草坪,春天应该会开满蒲公英。
离开疗养院那天,他去了苏清漪的家门外。
大门开着,他站在街角,远远地看着她和沈肖泽一起。
他站了很久,直到雪开始下,才转身离开。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银行发来的短信,苏清漪把他转的钱都退回来了,备注里写着:“各自安好。”
苏明宇抬头看了看天,雪花落在他脸上,凉丝丝的。他突然想起苏清漪小时候总爱问:“哥,雪化了会去哪里呀?”
其实化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慢慢走着,右手的伤疤在风雪里隐隐作痛。
他知道,这一辈子,他都只能站在远处,看着苏清漪的幸福,像个局外人。
这是他应得的惩罚。
而苏清漪,透过玻璃窗看到了街角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他的背影比记忆里佝偻了许多,右手不自然地垂着。
沈肖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轻轻握住她的手:“要叫住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