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怪不得她会说恨他。

可是甚至连她的恨意,他都是在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

手机铃声响起,傅淮聿机械地接起,是法医的来电。

“已经确认被害人生前患有......胃癌。而且......已经发展到了晚期......”

一滴滚烫的泪水从傅淮聿泛红的眼尾滑落。

他再也压制不住,情绪彻底崩溃。

14

法医后面还说了些什么,他已经听不见。

傅淮聿眼前一片空白,只有那句“胃癌”在脑中回响。

从前被尘封模糊住的记忆开始苏醒,他们的少年时代一帧帧地闪过他的眼前。

大雨中他们曾挤在一把伞下;

夏夜两人坐在楼顶看星星,晚风吹起沈郁雾的裙摆,扫过他的指尖;

课间她趴在桌子上假寐,阳光透过一层爬山虎落下光斑,照在她的脸上,睫毛的阴影被拉长,静静落在写了一半的试卷上;

校园的榕树下,嘈杂的人群中,他一回头,正好看见穿着白色校服的她,逆着人 流,与他相望......

那是沈郁雾的十八岁。

傅淮聿睁开眼,记忆中的人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此刻法医口中的“死者”。

隔着时间的长河,他想起了十八岁的仲夏,却永远失去记忆中的少女。

曾经有一刻,沈郁雾离他这样近。

软甜稚嫩的声音还回荡在脑海中,十八岁的沈郁雾每次看着他时眼中都闪着光亮,可竟不知从何时起,她的眼睛变得黯淡无光。

傅淮聿的眼眶忍不住发酸,痛苦裹挟着思念,游走在四肢百骸。

他从来没有预想过,自己和沈郁雾之间,竟然会是这样的结局。

被“卖”回给傅父的那一年,他疯了似的恨上了沈郁雾,拉黑删除了她的所有联系方式,删掉两人所有照片,删除生活中有关她的一切,就像是把那个人从他生命中删除。

可是思念竟然在恨意的缝隙中悄然生根发芽。

傅淮聿这样一个骄傲的人,不断一次次遏止着那颗小苗,他没有要傅父的财产,而是自己独自打拼,一步一步踏上权力顶峰。

好像在证明,他傅淮聿,没有谁也同样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越来越忙的事务占据他的大部分时间和精力,沈郁雾的身影终于如愿从他生命中淡去。

那时自己已经不觉得痛,只能感到心脏的最中间,好像缺了什么,怎么填也填不满。

直到再一次见到沈郁雾。

他甚至都已经记不清过去了多少年,却还是一眼就将她认出。

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中,身旁的秘书在汇报些什么,哪个合作伙伴正向他走来,他已经听不清,看不见了。

世界仿佛一出舞台剧,而聚光灯打下的光亮只聚焦于人山人海中的沈郁雾。

傅淮聿不愿承认自己的失控。

他看着远处的沈郁雾,她好像过得不好,这明明正是自己想看到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却忍不住颤动,就连心脏也背叛他,生出了一丝心疼。

几乎刹那间,傅淮聿就做出了决定。

他要留下她,折磨她,要为自己两相矛盾,无法宣泄的情绪找一个出口。

他要,问一个当年的真相。

哪怕当年的事当真没有转圜的余地,哪怕沈郁雾当真恶劣不堪,他也想要一个结果。

就算两人相看两厌,互生憎恶,敌视仇恨一辈子。

反正傅淮聿早就甘之如饴。

可是偏偏事不如人愿。

就算两人之间只剩下恨,也好过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