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柔不在意地道:“他在家的时日本就少得可怜,我又哪里来的机会说,不过他这回平定了西北,又把南蛮打服了,想必在家的日子会变多,到时我再亲自同他说。”

意思再明显不过,还请皇后为她保密。

晋蕙闭目,也没多管闲事的心情,毕竟她失去了儿子,此生再无指望,桑柔过得好与不好,跟她无任何干系。

此次晋擎携四十万大军归来,是真正的凯旋,民众沸腾,亦是民心所向。

桑柔却未凑这个热闹,只静静等待男人打发了各路人士,回到内院,洗去风尘,换了一身常服,再与他聊。

晋擎似有千言万语,桑柔只把册子递给他:“怀远这年岁,该娶妻了,你看看哪家合适,给他早些办了吧。”

男人显然意不在此,把册子一搁,正待开口,桑柔一声提起,命下人再铺一床被褥,侯爷操劳了这么多年,也该安安心心睡个好觉了。

是的,他已经是侯爷了。

老侯爷的丧期已满,怀远已过十八,亲事,也耽搁不得了。

晋擎却有许多话要同桑柔讲,他想告诉她,她给他写的那些信,他去年才全部收到,只因父亲为了让他安心干大事,命亲信截下了这些信,待到父亲过世,这些信才陆陆续续到了他手上。

而如今,四海皆平,再无乱象,他终于可以同她好好过日子了。

她可能对他还有心结,但不打紧,来日方长,他与她慢慢地说。

显然,桑柔对儿子亲事的关注,比对自己丈夫要高多了,以至于,男人邀她春日冶游,被她一口拒了。

直到儿子亲自选了一门媳妇,桑柔方才松了一口气,问道:“是她了,不会再变了?”

晋怀远像极了晋擎:“母亲,她的身份,足够。”

确实足够,已故太子嫡亲的堂妹,正经的皇室血统。

她的儿子,有着不输于父亲和祖父的野心,甚至更甚。

然而,有个身份高贵的儿媳妇,桑柔必然要退让几分。儿媳妇进门不到数月,就想管家了,桑柔心想,她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要管就随她吧。

晋擎也察觉到桑柔的不对劲,见她时不时地咳,还背对自己,几次要请大夫给她看看,桑柔却不耐烦道:“年年请,月月请,我这老毛病了,吃再多药也只那样。”

谁不想长命百岁呢,谁又真的不怕死,可真正到了这一步,药石难医,怨天尤人也无用,倒不如看开。

晋擎仍不放心,又从友人那里打听到,西南有种药,对止咳润肺有奇效,便连夜出发,为妻寻药。

桑柔听后,自然有些感动,但到底还是迟了,她时日不多,他正值盛年,风光无限,注定再无可能。

男人走后没几日,桑柔病情加重,瘫倒在榻上,昏睡的时候也越来越多。

儿子儿媳日日在床前尽孝。晋怀远双目泛红,难掩悲戚:“母亲,我已命人去寻父亲,您坚持住,再等等,等父亲回来。”

等他回来作甚,她都等了这么多年,不想等了。

迷迷糊糊之中,又听得儿媳道:“母亲,你且安心,若有合适的妇人,我也会相看,必不让公爹晚年孤寂。”

呵。

凭什么。

许是回光返照,桑柔忽然有了气力,指着儿媳,唯有一个字:“滚。”

终于男人赶了回来,踉踉跄跄地,奔到床前,甚至还摔了一跤,前所未有的慌张,无措,双目猩红,声音嘶哑。

“阿柔---”

“晋子霈,你敢再娶,我做梦都不会放过你。”

他要是再娶,她又能如何,可都要死的人了,就不能让她再最后痛快一回。

时年春,晋侯夫人桑氏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