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是中午,有时是傍晚。
他的车停在校门口,有专门的司机,他坐在后排。
司机很喜欢给他的老板刷存在感,逮着机会就会说:
「叮当,你爸对你比对绯儿还好!
「他今天特别忙,开了一上午会,中午推了饭局来找你,生怕你在学校吃不好。」……
我厌倦而不失礼貌地微笑着。
宋先生看出我情绪不高,打断司机的话。
他问我想吃什么,学校里发生了什么趣事,老师对我好不好……
也问我从前的生活,未来的打算……
像天下所有慈父一样。
18
偶尔,我也会想,如果当日,他没有抛弃我妈,我们会不会是其乐融融一家人?
我妈一个人带孩子的艰苦岁月,会不会有暖阳照耀?
然而,没有如果。
多年前的忘恩负义,不会被伪装出来的温情脉脉掩盖。
我不信他找过我妈,他们曾在乡下办过婚宴,但凡他去了我妈老家,给老家的人打过电话,总能打听到我妈的下落……
也不信他真的想弥补。
一个白眼狼,再怎么变,也是利己主义者,最多加上「精致」二字。
精致的利己主义。
19
大雨欲来。
燕低飞,蚁搬家,风满楼。
钟老师的脾气开始暴躁,越来越暴躁。
每天像吃了火药似的,任何一点小事都能把他点燃。
他骂骂咧咧,唠唠叨叨。
口臭,爆痘。
20
有一天晚自习,钟老师叫我们做卷子,自己捏着手机出去了。
我做完卷子,顺便上厕所,听见他在楼梯拐角讲电话。
「MB!肯定是我们办公室的!」
「我要是下去了,英语教研室主任的位子就空出来了!多少人盯着!」
「宋绯儿这个扶不起的阿斗,但凡争气点,口碑好点,我也不至于被人抓住把柄,告上去!」
……
他的声音极低,与他的怒气成反比。
我蹑手蹑脚地从走廊经过,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因为
举报他的人,不是他们办公室的,也不是他以为的办公室斗争,
而是我。
那天,当他说了省优干的事「已是铁板钉钉,再不满也只能憋着」后,我给省教育厅写了一封举报信。
匿名。
举报他区别对待学生,给领导家的孩子开后门。
我想知道,他一个县城私立高中的班主任,能一手遮天到什么程度?
我想知道,这教育界的天,究竟是不是清明的?会不会有人过问这事?会不会有人调查?
「……全面整顿……这两天就要下来了……」
「……校长会陪着……教育局那边,也已经打过招呼……问题不大……」
21
举报的事,
我当日的期望不过有人过问,打个电话敲打一番。
如今,既然上面人要下来,若不善加利用,就是我不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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