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2)

最开始周英带着年幼的周应川也去城里找过丈夫,可母子俩却被当做避之不及的瘟疫一样赶了出去,成了十里八乡议论纷纷的笑话。

有人嚼舌根,说周英是不检点才被抛弃,有人跟声附和,说周应川其实是个野杂种,反正真正的是非曲直在小镇子足以能淹死人的唾沫星子里也根本没人在意。

他们的小院好像成了真正的瘟疫,谁来了都捂着鼻子走,顺带唾一口,嫌弃地踩一脚,周英的身体很差,因为聋哑,她只能求着镇上有牛车的人家去县医院时捎上她,可那些男人爱戏耍她,总让她一个女人大冬天的天不亮就等在门口,一直到太阳出了才来。

可也是在那个时候,她在门口救了只差一口气就要再去投胎了的许塘。

但大抵周英的命是真的不好,她去世那年,周应川年纪尚小,儿子对母亲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个昼夜不停扎纸板的背影一口薄棺掏空了积蓄,聋哑的母亲离世,捡来的弟弟眼盲,养家的重担自然全落在了周应川这个“哥哥”的肩上。

那时候的周应川也很瘦,单薄的少年跪在母亲坟前,像一道快要消融的影。日子艰难,周英那边的亲戚烧完纸,劝他赶紧把家里那个瞎眼吃白饭的拖累丢出去。

许塘当时也听到了,他拉着周应川的手,仰起小脸,泪水糊湿,领口因过度瘦弱而凸起清晰可见的骨头。

“哥你会丢掉我吗?”

“不会。”

第二天,周应川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教会了许塘在学校独自去厕所的路,就辍了学。

白天,他跟着镇子上的师傅去当学徒,学习维修工机,他做帮手,肯卖力气又不要钱,虽然年纪小,但那些师傅抱着白得一个劳动力的心思,也就带着他。

后来别人机器坏了也会找他,他细致,一台轧机上百个零件,每一个尺寸他都记得清楚,他也托镇子上供销社的采买大姐买书,听她说,城里帮别人算账的赚的多,还可以接私活儿。

就这样,在帮别人维修工机之余,他又捧起一摞摞晦涩难懂的书,用不到初中的学历,自学起了高中知识和会计。

那段时间许塘每回半夜醒来,周应川都不在床上,翻书写字的声音常常彻夜不停,成了他熟悉的催眠曲,与白天的机轴嗡响伴随着少年一同入梦。

钥匙开卷闸门带动哗啦啦的动静,让许塘的思绪像振翅回笼的蝴蝶。

“韩明说学校真的要撤了?”周应川问。

“八九不离十了镇子上的人都出去打工了,没有学生,没钱开工资,老师都走了周应川,我觉得让我上学比去扎针还浪费钱”

“胡说,不读书怎么行。”

读什么,他一个小瞎子,读成了状元又怎么样,又参加不了高考。

“可我也不是读啊,我顶多就是听”

“听也得去,学校有同学,能跟你说话。”

“那学校也不让乱说话,扰乱课堂纪律,被老师抓到要罚站的”

周应川啧了一声,许塘不抬杠了,投降道:“好好好,我知道,你是怕我变成一个不会说话的小傻子,让我去学校里交朋友的我知道嘛。”

他知道周应川心疼他。

见周应川理完了货,许塘又说:“周应川,要不我以后就在这里看店,好不好?这样白天你就可以不用那么忙了你可以专心学习,现在你白天要顾着店,要帮别人修机器,晚上还要看书,你每天都睡得好晚,起的又那么早,我不想你这么累”

他软软地搂住周应川的脖子,蹭了蹭。

周应川微微一愣,许塘搂他搂的更紧了,柔软的发丝落在周应川的衣领里。

“韩明说睡不好会早死,我不要你早死,一点也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