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一下，双手揉搓着衣角，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缓缓伸出手，拉住了一旁的周景铭，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景铭……你能不能帮我剪头发？”

片刻后。

周景铭攥着那把厚实油亮的黑发，拿着剪刀，轻声问：“振明，你准备好了吗？”

丁振明想要回答，可刚一张嘴，眼泪就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他只能用力点点头，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周景铭抿了抿唇，郑重道：“振明，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剪得很帅气的，即使你娘知道你剪了头发，也不会怪你。”

听了这话，丁振明号啕一声。

“剪吧，俺娘看不见了，她死了，她知道自己活着我跑不了，夜里一根绳子吊死了……”3

周景铭手上的剪子倏地一抖，手背上留下一道血痕。

他胡乱擦了一把，转头抹掉了眼角的眼泪。

李知渊的镜片上糊了泪水，廖严的眼眶也有些红了。

周景铭深吸一口气，稳住拿剪刀的手。

稳了心神开口道：“振明，你剪去的不只是头发，更是束缚与过往，大山困不住你，野火烧不尽你，人世间的苦难……打不倒你。”

“咔嚓……”

“咔嚓……”

“咔嚓……”

剪下的头发被周景铭紧紧攥在掌心，李知渊把它用布好好包起来，廖严为它绑上一根红绳。

丁振明攥着它看着许久。

吸吸鼻子，强扯出一个笑，问大家：“好看吗？”

三人异口同声：“好看。”

……

几天后，北京。

夜晚。

结束了一天训练的阮南枝，一身生人勿近的冷峻气息，大步走进传达室。

她接起电话，嗓音低沉地“喂？”了一声。

对面立即回应：“阮营长，你外甥的确在国防大学，已经报到了，读的是武器系统与弹药工程专业。”

“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阮南枝沉着一张脸看不清表情。

但她不断握紧的拳头，和手背上暴起的青筋还是出卖了她此刻的情绪。

后槽牙磨得“咯咯”响，最后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景铭，你真是长本事了。”

……

湘南。

国防大学，男生702宿舍。

裹着被子昏昏欲睡的周景铭，身体猛地一抖，那种失重感，就像被人推下了悬崖。

他瞬间正睁眼，睡意全无。

身后是岑岑的冷汗。

他抓着被子，轻手轻脚地坐起来，靠着身后的墙壁。

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阮南枝的脸。

他摇摇头，试图把那些画面赶走。

“想她做什么，我走了，她该高兴才对。”

第14章

周景铭坐了一会儿。

听着舍友的呼吸声和窗外有节奏的虫鸣，很快睡意涌来。

想着明天的训练，他重新打了个哈欠，缩进被子里。

不多时，便陷入沉沉的梦乡。

梦中，他又回到了上辈子的实验室里，只是这一次，实验没有失败，他成功了。

熟睡中的周景铭勾起嘴角，眼角有一滴泪落入枕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