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1 / 2)

谢红离开的时候,是深秋,她没熬过这个年头。

目睹谢红被病痛困扰的那段日子里,时烨曾经想过很多次,如果那一天来了他会有什么反应,该怎么面对。他以为自己会很难接受这个结果,但等那天真正来临的时候,时烨预想过所有歇斯底里的情形都没发生。

只是心中有一块什么东西,突然消失了一般。消失了,但影子还在,一直停在那里,有冷冽锋利的轮廓,时不时跑出来吓你一跳。

难过,确实难过,但时烨没有力气去像个小孩子一样哭哭闹闹了。也是那个瞬间,时烨才恍然有种感觉,自己真的已经不年轻了。

她的病拉的战线太长,不仅仅是当事人痛苦,身边陪护的人也被折磨了太久。得知那个消息的时候,大家的心情除了悲痛和意难平,似乎也有释然和尘埃落定。

谢红生病的事情只有很少的人知道,她交代过想走得体面,不想让那么多人可怜自己看笑话,所以圈子里知道的也只不过寥寥十多个人而已。

走的时候谢红十根指头上还残留着花花绿绿的指甲油。听她的哥哥说,谢红把遗体捐了。她留了一箱书和CD磁带给时烨盛夏,还有一小箱书信,里面有来自全国各地、不同县市的笔迹。

他们去她家里帮忙收拾东西那天,盛夏看着谢红的房间,忍不住说了一句:“红姐的东西好少。”

时烨默了下,才道:“是啊。”

少得让人觉得,她似乎不想给别人留那么多麻烦,早有预想,也像是觉得自己随时都能离开一般。

她哥哥谢羽指着床边一箱东西对时烨说:“这就是她说留给你的。”

时烨走过去看。

最上面的是聂鲁达的一本诗集,叫《二十首情诗与一首绝望的歌》。灰尘挺多,时烨拿起书拍了拍,随手翻开的那一页开头是一句:我记得你最后那个秋季的模样……你的眼里跳动着晚霞的火焰,黄昏的火苗在你眼睛里纠缠。

有淡去的铅笔字迹旁边标注了一句,是谢红的字迹:

但我依然从你的眼里看到了春风细雨,夏风湿水,冬雪绵绵。你的身影静止在这个秋,你的灵魂走过四季,书写永恒和不朽。

看完时烨没忍住笑了下,没想到谢红也有这么酸不拉几的文青时代。但等笑完,他才觉得自己有点想哭。

那天下了雨。

他们从谢红家吊唁出来,时烨和盛夏都穿着黑正装,但高策却穿了件很旧的衬衫。问他,高策说那是他和谢红准备结婚的时候买的衣服,西服外套找不到了,只找到了这件发黄的衬衫。

三个人去了一家五道口一家叫昨日重现的酒吧。

到了门口先是没进去,他们在门外看了看,盛夏正有些不明所以,高策这才开口说:“这里十年前叫红色战争,挺土是吧?是我和谢红一起开的,那会儿时烨把这儿当家,人手不够的时候谢红还打发他去调酒呢。”

时烨点头:“我现在都还记得。先拍一小把薄荷擦杯口,放柠檬,加一勺糖,加一小杯朗姆酒,再挤半个柠檬进去,压三下放碎冰搅拌,最后加一小杯红酒补杯。红色战争的招牌红酒莫吉托,红姐教我调的。”

高策笑了下:“招牌不是红酒莫吉托,是你。谢红那会儿贼得很,看你卖酒有钱赚,价钱一涨再涨。”

“后来我就不乐意调了,琴弹着弹着老让我去调酒,贼烦。最烦的是酒调着调着红姐还要在旁边跟我逼逼啊,让我回去上学,让我去高考,有一次还买了一套模拟题给我,让我做做看。”时烨也笑,“我那时候烦的不行,就跟红姐谈条件,要我调酒可以,每一杯得给我抽成,赚二十要给我十五。”

高策接话:“就那样还是赚的。”他说着摸烟出来,递给时烨和盛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