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忽然掠过一丝慌乱，可后半句话已经滑出口。

“这才……能救回林医生。”

提及林雪棠的伤心事，他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修长的手指无意识绞在一起，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也低垂下去。

他像个闯了祸的孩子般低着头，却忍不住偷偷抬眼，想从林雪棠的表情中窥探一二。

林雪棠轻轻呼出一口气，睫毛微垂。

她原以为那些往事会像往常那样，在胸口撕开一道口子。

可此刻却只余下淡淡的滞涩，痛楚早已消褪了大半。

林雪棠不自觉地抚上手背，指尖触到温热的皮肤。

这具身体比她想象中更坚韧。

半年的调养，曾经支离破碎的空壳一点点拼合。

除了偶尔熬夜实验时会力不从心，总被傅无尘强行按去休息外，几乎看不出曾经的虚弱。

而她的心，似乎也比预想中更顽强。

顾锡迟虚伪的笑容，陆菁菁刻意的挑衅，那些画面依旧清晰。

但曾经被剜去的空洞，如今已然被新的记忆悄然填补。

重新捧起专业书籍时久违的满足感。

收到研究院回信时眼眶不自觉的发热。

第一次实验成功，她几乎控制不住颤抖的双手。

林雪棠的唇角不知何时染上一丝笑意。

原来她的生命里，早已不止有过去的伤痛。

抬起手，她轻轻揉乱傅无尘的发丝。

“后天就是学术发布会，你陪我去吧。”

青年的眼神先是一愣，随即重重点头，眼中仿佛有星点闪烁。

尽管还未进入实践领域，林雪棠的研究成果也在医学界掀起巨浪。

“全球首款……林雪棠教授带领团队……世界级难题……”

电视机的播报夹杂着模糊的电流声。

闪烁的蓝光映出角落中蜷缩的人影。

那个伛偻的身形突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像是被电流击中。

林雪棠……

顾锡迟艰难地支起上半身，随即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

几声喘息仿佛撕扯着心肝肺，点点紫红色的鲜血溅在斑驳的地板上。

可他仿佛不知痛，手脚并用狼狈地爬到电视机前。

他死死盯着屏幕上的新闻标题，似乎要将其刻进骨髓。

苍白的指尖不自觉摩挲手中冷硬的瓷罐。

短短半年光景，曾经在北城呼风唤雨的顾家已经土崩瓦解。

他的盘口，资产，乃至住所，就像被蚁群啃食的腐肉，一点一点被蚕食殆尽。

谁能想到昔日叱咤风云的顾爷，如今竟连个像样的容身之所都找不到。

本是意气风发的年纪，他的头发却已有些灰白。

那双浑浊的眼球中，此时却忽然燃起一丝希望。

“雪棠，还活着……”

他喃喃自语，空洞的眸子渐渐亮了起来。

屏幕上只闪过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背影，举手投足却给人一种熟悉感。

顾锡迟敢肯定，那就是他的雪棠！

他的嘴角忽然弯起，那笑容中带着几分迫切与渴望。

“我就知道……你那么爱我，怎么会轻易离开这个世界……”

顾锡迟轻声说，他的手指探进衣物内袋，取出一个精致的丝绒方盒。

这是大厦倾颓之际，他唯一救下的东西。

一枚闪亮的钻戒……

窗外雨丝飘落，潮湿的水气将室内熏得发闷。

顾锡迟扶着墙站起，浑身的痛楚奇迹般消退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