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个滚,他没死,但是浑身散架一般的疼,爬起来继续往外跑。

他流了很多血,像个血人。跳下门前的大桥洞,他疯了似的乱跑,好像无数支枪口都对着他,让他躲无可躲。但他根本不知道要逃到哪里去,要先在哪里安身。就在他累的不行的时候,有人猩红着眼睛,用枪狠狠顶住了他,开枪前怔住了,难以置信地颤抖着叫他:“易哥?”

看了看时间,他该去接纪云和祝言仁了。穿上一件及其体面的,能配得上他当前身价有一套别墅,仅此而已的一套西装。走到门口,他从屋里看了一圈,到了厨房找了一只烧火棍子。

他很生气,气死了。见了祝言仁,他要先把他捆起来或者吊起来揍一顿。他有很多话想要问他,很多事要听他说清楚。非要把他那混账脑子给揍得清醒了。

他提棍而出,上了车风风火火,一路哼着曲儿到了站。结果他只接到了纪云一个人。祝言仁消失了……

曼晴芳疯狂的跑,她总感觉身后有人在追她,不敢回头。只敢跑,再跑,跑出去。路上的人被她撞翻了好几个,她充耳不闻那乱糟糟的骂声。她只知道不跑,就要死了。

终于,她躲在了静安路的拐角,身子贴着墙面往后看了看。她来的路安安静静的,没有人在追她。她连滚带爬的进了老庙。

从佛像底下翻了许久,翻出了一身半新的长袍马褂,不是这个季节的。但是是祝言仁带的唯一一件衣服。她想了想,还是把身上的裙子换了下来。穿上了祝言仁的长衫。缩在里面,她趴在地上用一点灰抹在了脸上。

倚靠在佛像上,她用手拉住膝盖,然后长长,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她有些不敢相信,就在刚才,她帮助祝言仁杀死了她的大哥。来到上海以后,攀上的第一个高枝儿。

往后,她的生路也要断了。舞厅肯定去不了了,到第二天估计全上海都会知道曼无边的死讯。而她,名气恐怕就要超过曼无边了。她瑟瑟地发着抖。为什么之前就没有想到过,往后要怎么办呢?以前她只是想,如果祝言仁愿意的,什么她都做。她骗了他,能攀上曼无边不是因为自己会说话,身子也早就给了他。他或许也知道,只是不说,可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他。

她把头埋进膝盖里面,又往里面缩了缩。皮箱的一角,硌了她的腰。起先她没意识到是什么。往前一扑,警惕地看着身后。那是在佛龛下的,盖着红色桌布的香案下,暗红色的皮箱的一角。

那是她的皮箱,这是他唯一的一只箱子。是从山东逃难时带来的。绝对错不了。可是,怎么会在这儿?她想了想,掀开了那只红色的桌布。

打开箱子,入眼是一张唱片。她愣了愣,把唱片拿起来,底下一纸信笺。是祝言仁的字。

他的字本身就很好看,写得又仔细,用得是现在流行的梅花底印笺,用了小楷。她心里生出些骄傲的意味,将信拿了起来。信写得很短,半文半白倒是好懂,她一口气就读完了。

姐姐

如果我回不来,务必携船票赴美国。我早与妈妈通过信,会接待你,安排读书事宜。

船票有两张,考虑境遇,还是应该独自去美国,不要带上别人。这一路时间很长,需要些钱,我所有的积蓄都放在了箱子。你拿去随便用。

隔了一行,他又写:若我死了,不必念我。也不必寻找我的尸体。唯愿帮将来能为我祝家祭拜。

祝言仁 呈上

她捏着那张纸颤抖起来,打开了另外一只箱子。衣服上盖着两张船票。

有一辆人力车从大门经过。车夫的脚底板拍击在地面上。车轮不小心碾了一颗石子,引起客人惊慌的骂声。

曼晴芳剧烈的一抖。猛地把箱子推进桌布后头,惊魂不定的通过侧间小门看向大门。等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