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闻言,倒没有什么鲜明的反应,只是挪开眼道:“你们两个的事,跟我说做什么。”

她瞧着便是个面冷心善的人,郑婉于是也不算意外,只是笑了笑,认道:“是晚辈多嘴。”

妇人被她这顺从的模样一噎,轻咳一声道:“你这姑娘倒性子软。”

“我看得出,”郑婉轻笑,“您说话直白,并非挖苦。”

她看了看沈烈,又道:“看样子您是同他相识已久了,是他信得过的人,我自然也该尊敬。”

妇人闻言顿了许久,随后轻轻一叹,“不必说的这样好听,我并非是什么宅心仁厚的善人,不过是多年前给他施舍过一口饭罢了。”

她在这地方卖豆浆已有三四十年,见证过战争的惨烈与国度的更迭,也无可奈何地失去过自己的丈夫与儿子。

尘埃落定后,统治者云淡风轻地握手言和,只剩她与身边幸存下来的故人惶惶不知所措。

她看着山河万里的平民被抛弃,看着铁骑入关,看着胡人烧杀抢掠,奸淫行凶。

头顶的这片天阴了多年,才在尸山血海中得以回归还算正常的生活。

活下来的人便活下来了,死了的人数以万计,也早已没了人有闲心去祭拜。

她的豆浆摊被砸了不知道多少次,但最后都被她重新拾了起来。

她在这世间已是孤身一人,除了这副手艺,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去干什么。

日子就那么麻木地一天天往下过,每日都是一样的冷淡无趣。

直到她那天出去买豆子,在摊子不远处的巷尾看到一个伤痕累累,耐着性子颤手给自己包扎的少年。

不知是什么人把他打成了这样,瘦到简直只剩一副骨头架子。

附近有个医馆,听说近来总是招贼,偷的东西零零碎碎,三两日便要遭一回。

她想起上回还听那大夫骂骂咧咧说自己吃了一半的馒头也没了影。

她驻足看了一眼,少年抬起头,脸上也是同样的布满伤痕。e馒甥长??輑?????贰??②ò⑴?綆新

她也算是过了半生的人,那双形状很漂亮的眼睛,其中凉意,她到如今都记忆尤深。

她于是朝他招了招手,“走吧。”

半大的小子,也不知是住在哪里,三四天来一趟,沉默寡言的模样,吃起东西来倒一点不含糊,回回恨不得吃掉一头牛。

好在她只有一个人,平日里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权当是多个人说说话。

可惜这孩子也闷闷的,顶破天就是来时招呼她一声林姨,除此之外再无旁话。

小半年的功夫,他便闷声不响地长高了不少,不知一日日去干什么,身子变得结实得很。

他逐渐来得不那么勤,也很久没再是带伤的模样了。

她日日瞧着,也觉得欣慰。

这孩子不知是什么来头,附近那医馆的人也是个斤斤计较的性子,她便没跟任何人提过他的事。

一顿饭,她还是给得起。

直到有一日临街去参军的刘家儿子回来,无意间同沈烈打了个照面,猛地浑身一颤,待人走了,才偷偷摸摸从家里溜出来,同她讲了沈烈的身世。

他说他是可汗的儿子,生母据说就是从前沈家的那位女将军。

在宫里待不下去了,来了南边军营历练,只是处处被人针对,饭给得像打发叫花子,军医也从来不给他看伤。

直到最近,不知是从哪里长了几分力气,把平日里总欺负他的那几个头往死里打了一顿,旁人拉也拉不开。这才把众人吓怕了,没敢再去招惹他。

她听了那番话,仿佛被钉在原地。

她并非看不出少年的血统有些复杂,但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