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柳含烟开始亲手缝制婴孩衣物。细软的棉布裁成小衫,绣上如意纹;兔毛镶边的斗篷,缀着银铃铛。青杏笑她准备太早,她却总说时日如梭。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怕等孩子出生后,就再也没有理由沉浸在这般温柔的期待里。

隆冬时节,程老夫人秘密来访。老人家摸着柳含烟圆润的肚子,喜得直念佛。临行前,老夫人屏退左右,从怀中取出一封信。

"砚秋从扬州捎来的家书。"老夫人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听说林家子女正在抢夺家主之位,砚秋怕是忙得焦头烂额。"

信笺上是程砚秋熟悉的笔迹,力透纸背的"安好"二字后,墨迹突然湮开一片,象是写信人曾在此处久久停顿。柳含烟盯着那团墨渍出神,彷彿看见程砚秋悬腕踌躇的模样。信中轻描淡写地说着正在帮忙处理林家事务,今年怕是无法分身前来探望两老和嫂嫂。在信末例行公事般的问候中,夹着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碧梧山庄的海棠,想必开得极好。"

柳含烟将信纸凑近烛火。火舌舔舐纸角的瞬间,她鬼使神差地缩回手,最终将信折好藏入妆奁暗格。那夜她辗转难眠,腹中胎儿似乎感知到母亲心绪,不安地翻动。

开春后,柳含烟的肚子已经大到行动不便。她开始整日靠在临窗的贵妃榻上,望着院中那株梨树发呆。满树梨花如雪,让她想起那个月夜,程砚秋翻窗而入时带落的碎玉般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