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有人告诉我,我的父亲和一起私贩军火的案子有关。安德烈侯爵的人偷偷把好几批武器卖给我们的敌人。他的死是皇室授意的。所以,弗利斯莫兰家的每一个人都不是无辜的。包括我的祖父,他在我出生那年就去世了他要求我父亲占住大使的职位;包括我的母亲,她知道……知道很多事,一直帮着掩盖;当然,也包括我……”
他毫不惊奇地看着自己剧烈发抖的双手。左手上的伤口愈合了,那块纯白色的印记也完全消失了,一时令他有些不习惯。
“我,”他深吸一口气,“是个……是个刽子手。不是什么结束战争的英雄……不是的,你明白吗?我跟他们一样手上沾着血,但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了。凭什么?我问过自己无数次。假如我能说服自己舍弃真理去寻求他们的圣光之主的救赎,我会去当个司祭,在某处宁静的乡间过完一生。那很容易,但我不能……我不相信那种谎言。那之后我干了很多傻事。我把皇室的职位辞掉了;我把钱送给别人,随便什么人,有需要的人,酒鬼,赌徒,流浪汉,快饿死的画家,失去孩子的老人,失去双亲的孤儿,所有上门来找我的人。只有爵位不是你想丢掉就能做到的。然后我酗酒。啊,好几年的时间里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想过去死,只可惜我太胆小了。这不是很可笑吗?你举着……举着一把刀放在脖子边,还担心把脸给刮花了。”
维洛一直安静地听着,紧咬着嘴唇。
“无论我做什么,他们都已经死了,错误无可挽回了。”他接着说,又一次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我必须……必须被痛苦折磨。我无法想象杀死他们的人得到解脱。我不配得到原谅……别原谅我,好吗?”
“除非你发誓再也不骗我了。”女孩说。
卢卡凝视着她,从维洛的神情里认定她是认真的。他忽然控制不住地笑起来。
“你在笑什么!”维洛恼火地往他肩上打了几拳。
“那你呢,”卢卡说,低声笑着,停也停不下来,“你在哭什么?”
她睁大眼睛,迅速用袖子去抹脸。而他则一边笑,一边安静地看她窘迫地擦掉眼泪。
“除非你再也不骗我了。”女孩说。
卢卡凝视着她,从维洛的神情里认定她是认真的。他忽然控制不住地笑起来。
“你在笑什么!”维洛恼火地往他肩上打了几拳。
“那你呢,”卢卡低声笑着,停也停不下来,“你在哭什么?”
她睁大眼睛,迅速用袖子去抹脸。而他则一边笑,一边看她窘迫地把脸涂得更脏。
“对不起……可是这一点也不值得你的眼泪,小猎犬。”他很轻地说。
“哦,闭嘴,闭嘴。”女孩抬头对他吼起来,眼泪还在往下掉,“我爱为了谁哭就为了谁哭,你管不着。你恨你自己,可我一点也不。一点也不!我以前讨厌你,只是因为你老对我撒谎!”
卢卡不笑了。
“好吧,我发誓。”他开口说,呼出一口气,抬起僵硬的左手贴在眉间,又放到胸前,最后递给她,“卢克里奥·弗利斯莫兰,以真名发誓,从今往后我只会对你说实话。我会把什么都告诉你。我……”他没有说完,实际上也已经忘了自己想说什么。他感到自己的眼睛里也充满了泪水,像温泉在寒风里变成结冰的湖。
泪水夺眶而出的时候,胸腔里那一阵折磨他,挤压他,灼烤他许多年的气息也忽然松开了,往上冲,从他的牙缝里逃逸出去,化成一团冰雾,在没有边际的雪原上消散了。他抬起头,深深地吸气,发出第一声呜咽,像浮出水面的落水者,从子宫中诞生的婴儿。
接着再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一边笑着,诅咒着,胡言乱语着,一边朝这荒芜的世界放声号泣。
维洛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