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客套了几句话,再也没提起过往的战争和死去的人。接着伯爵向他介绍站在自己身边的夫人和继承人。玛蒂尔达伯爵夫人与她的丈夫相同年纪,保养得很好,此时穿一条嵌着绢丝蔷薇、用金线串珍珠绣满葡萄藤的水绿色长裙,戴一双杏仁白的手套,红玛瑙和钻石项链挂在白皙的脖颈上。
而伯爵的继承人是他的一位远房外甥,因为夫妇两人多年来都没有子女。这个青年名叫奥利弗,当下二十出头,同伯爵一样生着一头深褐色偏红的鬈发,用一条缎带系在脑后。奥利弗伸出双手握住卢卡的手摇着,笑容热情得有些古怪。
他们的手松开时,劳尔特伯爵正微偏过头听那位一直陪着卢卡的男仆耳语。这青年忽然动了动嘴唇,轻轻说道:“好一位大人物。”
卢卡感到血液涌过耳膜。他抬起头,仔细研究他的面容。与此同时奥利弗也在打量他。他长了张机灵的脸,面孔瘦削,眼睛细长,皮肤给晒成了浅棕色,看起来不比卢卡自己年长多少岁,个头却要矮些。
“我不将自己与草芥相比,它们皆是我的兄弟。”他念诵道。
“萨瓦多雷·阿尔迪的《圣者的亡魂之歌》。”奥利弗点头赞同道,手忽地一松放开了他。
他们对视着,这时伯爵夫人爆发出比她的丈夫还要强的气势,拔高声调训斥了这个年轻人。反而是劳尔特伯爵回头来承担起劝慰自己妻子的责任,又向卢卡道歉。
卢卡表示这没什么;而奥利弗并未为自己辩驳,只是淡笑两声,足尖点着地面离开他们身边,转身拉过一位年轻小姐,没入人群中去了。
“现在客人们到齐了,我也该去准备致辞了。祝您愉快,公爵大人。”伯爵朝他致意,又匆匆在他妻子的两颊边各吻了一下,朝大厅一侧走去。
卢卡本想拉住他说一句话,但伯爵走得太快。他只好提醒自己不要着急。时间还很早,今晚他还有很多机会。
“您没有带同伴,就请允许我在新年致辞前陪同您吧。”伯爵夫人换了亲切的语气,脸上却带着一丝忧愁疲惫的痕迹。出于礼貌,卢卡没有拒绝,因此她用右手揽住卢卡的手臂,领着他跟随自己一起走到人群当中。
大厅中充满了音乐,欢笑声,酒杯碰撞的声音,这一切噪音都令他感到太阳穴刺痛。长桌中间竖立着闪闪发光的冰雕,大多是引颈展示晶莹华丽羽毛的鸟类,用简单的魔法保持干燥冰冻。餐点很丰盛,空气也暖洋洋的,窗外的冬天仿佛是发生在另外一个世界的事。
时不时仍有人盯着他看。卢卡并不说话,只是保持对所有人微笑。
“我听说您明天就要回皇都?”伯爵夫人从仆人端上的托盘中取了两支酒杯,将其中之一递给他。
不,他来到这里就是为了避免这件事。在获知老师的确切消息之前他不会回去。
“是的,明天最早一班火车。”卢卡说,接过盛着淡金色气泡酒的细高脚杯,“我想,五天之内就能到了。”
“铁路会经过格洛斯特城,不是吗?您打算在故乡多呆几天吗?”
故乡。这个词在他的心脏上戳了一下,唤醒了一些蒙尘的记忆。他的童年本来是一段天真无辜的时光,现在想来却令他感到痛惜和羞耻。
这种忧郁表现出来是有好处的,他清楚这一点,所以并没有费力去掩饰自己的苦笑。 “当然了。我什至打算尽量拖延时间,以便在格洛斯特多停留一阵子。”
“那之前就让我们忘掉那些烦恼吧。”伯爵夫人朝他举起酒杯,“敬新年。”
“敬我们伟大的帝国。”卢卡说,打算与她碰杯。银霜葡萄酿的气泡酒度数很低,每次抿上一小口不会有太坏的后果。
“敬黄金与迷雾之城的狂欢!”另一个醉醺醺的声音说。奥利弗不知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