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1 / 2)

对待师长,应当敬而重之。

他一直是这么被教诲的。

仿照着先前扣住许听澜的动作,莫子占双手交握,催动昨夜在自个身上刻下的静心符令,强行清空思绪,好令自己无知无觉,无思无想,一如当初在血泉般,成为一个只听从指令的傀儡。

今日便是许听澜的招魂仪式。

人死七魄先散,七魄再离。所谓招魂,则是趁亡者魂魄离散前将其召回,先取一缕魂息,再以幡为引,替逝者指引黄泉路。

取下的那缕魂息,会送去登天台,以此一盏往生灯,灯火长明,意味着魂魄还在黄泉徘徊;而灯火熄灭,就说明魂魄已轮回转世,不再故人。

然而莫子占去过好几次登天台,每一盏往生灯都火光通明,未见有熄灭的,就像一座座长存的无字碑,其中有一盏,燃了足足有上千年,也不知为何而流连。

莫子占合上眼,平顺好呼吸,收拾妥帖一切后,才转身往洞外走去。

许听澜的墓室位于窥春洞后的冰川,是在这几天用术法临时搭建起来的,虽匆忙,却不简陋,非要挑毛病的话,那便是墓室中央的彩绘正面人像,可以说画得跟许听澜本人没有任何关系。

而这幅人像却由归元画派技艺最高的赏山大师画的。

归元画派的祖师原是位出身乡野的散修,一生倾心笔墨丹青,感悟其间真意,以画入道,自创了点墨显灵的仙法。

归元画派仙君所作的墨画总含灵性,墓相不比别的,因担心描摹太过细致,会生邪祟,所以他们归整出一套可用在所有人身上的绘像,挑拣着用。

反正棺椁一盖,再不见天日,究竟长何模样也都无所谓。

许是因为莫子占盯着那肃穆得不知何人的画像太久,赏山大师开口:“可有不妥?”

“并无。”所有人都如此处置,他自然说不出不妥。

“我只是在想,既然人死身灭,魂归荼蘼,不再如故,又为何要执着这些画像器物、碑铭篆刻?百般书写,万般言语,亡故之人分明都看不见、听不得……”

就像他在窥春洞中,再如何声声质问,许听澜也给不了他回应。

赏山大师摇头:“总说墓室为亡者而造,不仅是逝者面具,可以一展其过往,还可以让招魂归来的魂灵再看一眼,好让他们记住仙人也是人,我等从凡俗来,自当回凡俗去。”

“但以小道看,一切陈列,所涂所画,皆因牵挂,皆为了未亡之人。”

“未亡之人……吗?”

好叫人讨厌的一个词。

莫子占的长睫轻颤,沉默了许久,才起念,想上前改几笔,好歹让这画与许听澜攀上点关系。

只是他不善画技,最后只道:“我可否在其上添一笔?”

赏山大师:“请。”

莫子占平日写字、握笔看着虚浮,但落笔却有着连带他自己都意外的端正有力。

此刻亦然,他这一笔落得太重,准确地点在他清晨吻过的地方,在画相中留下一个显而易见的黑点,倒是变得与许听澜更不像了。

连许听澜自己都不知晓,在他左眼眼角临近下睫根处,有颗颜色极浅的小痣,须得离得很近,去细细观察,才能发现。

他明里暗里看过许听澜太多次,所以清楚。

看着自己点下的这一笔,莫子占又想笑了,可是连日来笑得太多,唇角抽搐了几下,居然有点勾不起来。只好作罢,木着一张脸,孤身走出墓室。

即使师弟辞世,代舟也未从紫薇殿出来,许听澜在宗门内又无其他长辈,也没有更为亲近的人,故而这主持招魂仪式这一担子只能退而求其次,再次落到莫子占这位亲传弟子头上。

依旧穿着一身鲜色,持着幢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