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已能在这样布满眼线的室外,大肆直言。
我看着他如今眉宇间,近乎睥睨一切的高傲放肆。
与我爹娘如今的神情,如出一辙。
与多年前的他们,天壤之别。
我刚胎穿来这个世界时,是沈母腹中快出生的孩子。
那时候,沈家还是最清苦的农户人家。
沈母年近四十意外怀上的我。
天逢大旱,朝廷下发赈灾银两。
太后专权,幼帝无能,贪官污吏横行。
银两被层层剥削,最后县令下令分发的,只剩几筐快馊了的馒头。
灾民蜂拥去领馒头,街头踩死了数十人。
街上妇孺嚎哭。
县令坐于明堂,与朝廷派来赈灾的官员饮酒为乐。
十五岁的沈昱洲,满腔悲愤。
他冲去县衙,敲响了衙门外的鸣冤鼓。
官员不听他为百姓叫屈,只让衙役差点打断了他一双腿。
他在家里躺了半个多月。
可百姓记住了他。
无数人盼着这少年郎,有朝一日金榜题名,当高官为万民求条活路。
可沈昱洲心死,愤慨前途黑暗,甚至冲动想要寻死。
那也是系统派我来救赎沈家的缘由。
沈母生下我那天,沈昱洲神色恍惚去了河边。
却忽然得到消息,他院试考上了秀才。
朝堂黑暗,地方更甚。
哪怕只是秀才名额,也一直被买卖被内定。
沈昱洲没有想到,他会成为那个例外。
那是我用穿书带来的系统,为他争取到的第一样东西。
就像暗夜里忽然撕开的一道裂缝,那裂缝里照进了光。
那晚,沈家狂喜。
爹娘说,我是天降福星,定是我带来的福气。
沈昱洲也红着眼紧紧抱住我。
他逢人就说,是我给他带来的福泽和出路。
那晚他喝了酒,在灯火阑珊里声线铿锵信誓旦旦:
「他朝若能腾云起,只求除奸佞,为万民请命。」
而如今,他终于权倾朝野。
却已溶于黑暗,如当年那县令一般,道一声:
「这天下,早是太后的天下。」
我已说不上什么滋味。
只到底没忍住,照系统告知我的,劝了他几句:
「失民心者失天下。
「日薄西山的那个,才是真的熬不久了。
「陛下已经长大,不再是当初那个幼帝……」
沈昱洲却听不下去了。
他面色不耐打断了我的话:
「沈芙,你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
「朝堂政事你能懂什么。
「当初误打误撞算准了几件事,别现在就来卖弄玄虚。」
他厌恶我再教他做事。
厌恶我提醒他,他走到今天,有一个如今也才七岁的小儿的功劳。
沈昱洲再没了耐心,拂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