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衡发间玉冠高竖,身上着明黄蟒袍,面目早已褪去了少年稚气,垂眼看了她良久,终于应了一声:“好。”
他走到近前,伸手欲拉她的袍袖,将她拉起来:“过几日,我便让人将二弟送往沧郡养病。”
塔珠避过他的手,再一长拜:“多谢殿下。”说罢起身欲走。
“塔珠。”萧衡叫住了她。
塔珠心中一跳,萧衡从前从未唤过她“塔珠”。
她立在原地,见萧衡信步走到她身前,视线从她脸上滑过,长眉微敛,眸中流露几分不忍。
塔珠别过眼,却见他忽而伸手,递来一枚白玉:“我偶然得见,赠予你罢。”
塔珠低眉一看,掌中玉佩光泽若水,洁白无暇,是个兔子的形制。
她自不敢接:“无功不受禄,殿下收回去罢。”
萧衡倏地一笑:“我以为飞鹰最爱白兔,此玉不过是个摆弄的物件,并不是什么贵重之物。”
塔珠闻言一怔,抬头凝望他的一双凤目,隐隐约约如见故人,怔忡之间,萧衡已将玉佩塞入了她的掌中。
玉佩触手冰凉,塔珠猛地回过神来,心头古怪愈盛。
“退下罢。”萧衡却冷了声道。
塔珠惶然地朝东宫门外走了两步,又回首再道:“殿下今日大恩,塔珠没齿难忘。往后若有机缘,定当报答。”
萧衡却只是笑了笑,并未作声。
三日过后,萧衍被送去了沧郡养病,临走前,还来屏翠宫瞧了她。
他一张小脸已瘦得颧骨高耸,塔珠不敢哭只笑道:“养好病回来,兴许就到了樱桃成熟的时候了,再给你摘樱桃吃。”
萧衍点点头,也没有哭。
她发现萧衍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再也不哭了。
永佑八年春。
听闻萧衍终是病愈,夏天过后便会从沧郡而返。
塔珠悬着的心事落下了一半。
她端坐屏翠宫中,见到门外一个着青衣,缠玄带的青年宦官朝走了进来。
他眉眼细长,满脸堆笑,躬身一揖道:“高贵问主子安。”
塔珠看他面生,问道:“你为何来此?”
高贵笑答道:“陛下令奴从今往后跟着二皇子,特来告诉主子一声,也替陛下传话,陛下今夜就来屏翠宫瞧主子。”
回宫两月不见,如今萧虢终于肯来见她了。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高贵,轻轻点了头,郑重道:“往后劳烦高公公了。”
高贵又笑:“分内之事,奴才告退了。”
塔珠等在屏翠宫,一直等到夜幕落下,繁星满天,萧虢来了。
“皇上驾到。”一声高唱道。
她疾步迎到宫门外,蹲福道:“参见陛下。”
萧虢扶她起身,语含笑意:“今天是怎么了?”
塔珠抬头看他,见他脸色苍白,人也瘦削了不少,龙袍加身,袍角晃得空空荡荡。
她心中的疑虑解开了:“陛下病了?”
萧虢拉着她的手,进到殿中坐下:“朕确实受了伤,将养数月,才算无碍。”
塔珠眼眶一酸,眨了眨眼:“我知道了。陛下不是故意不见我的。”
萧虢摸了摸她的脸颊,红痕早已淡去。
“听说你挨打了?”
塔珠摇头道:“不算什么。好在衍儿已经好了。”
萧虢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躺倒榻上,看她眼泪如珠地流下。
他用指腹抹去了她的眼泪:“朕已经罚了当日的宫人,替你出过气了,若是还不解气,再罚他们便是。”
塔珠默不作声地抱紧了他的腰身,温热的眼泪顺着他的颈窝,往衣襟下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