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内阁之所以尚在天禄阁,盖因丹鞑的使团不日便会抵京。

元旦大朝会时,丹鞑未进京纳贡,此时已过五月才拖拖拉拉地来了。

不是什么好兆头。

“垤城先行传来的信函上述,丹鞑使团合六十余人,护送来的是丹鞑大君的义女,多珠公主。依臣之见,丹鞑是有和亲之心。”一位内阁大臣说道。

此言一出,立刻有人反驳,“既是和亲,为何送来的是义女,丹鞑大君膝下九子,六女,这无非是挑衅,意在折辱。丹鞑不臣之心,已非一两日。”

“陛下还请三思,若能以和亲化干戈为玉帛,何乐而不为,若真与丹鞑兵戎相见,北境定会流血千里。”

“爱卿皆所言极是。”萧衍挥袖打断了堂上的争执,“丹鞑臣与不臣,此行一看便知。”

齐若唐上前拜道:“若是不臣,陛下可要发兵?若是发兵,领兵之人又是何人?”

“若是不臣,自要发兵,领兵之人便是朕。”

天禄阁中俱是一静,朝臣继而纷纷上前道。

“陛下三思!”

“陛下身系国祚,岂可儿戏!”

又是好一番争论不休,其中有人趁机提议齐闯领兵点将。

“齐将军业已告老,朕如何忍心。”萧衍目光扫视一圈,“若真有此战,副将人选,当是于代。”

众人大惊,“于将军……”柳放踟蹰道。

“柳卿何意,于将军如何?”

于代原是丹鞑人,他的步下亦有丹鞑旧族。

柳放的未尽之言,在场诸人心知肚明。

柳放却不敢答。

“柳卿是疑心于将军的忠心?既如此,柳卿是否也要疑心朕?”

话音未落,天禄阁中跪倒一片。

“陛下恕罪。”

这是眼前的帝王万不可触及的逆鳞。

王座之上的萧衍却轻声一笑,“爱卿何罪之有,平身罢。”

诸人甫一站定,便听他又道:“副将人选,其二尚有周郎。”

周郎是少年将军,常年驻漠南军营,通晓北地军情地理,虽因资历尚浅,缺乏领兵为帅的经验,可众人眼下也挑不出大毛病,不敢多言了。

皇帝权柄愈盛,摆明了是不想再用老臣了。

他的兵权要交到他钦定的新人手中。

直到戌时过半,天边月明星稀,诸人才从天禄阁中退了出来。

高贵公公迈步入殿,奉上新茶,“陛下歇歇罢,今日已是累了一天了。”

皇帝饮了一口茶,却问:“午前,你说有一事容禀,是何事?”

高贵当时确有一事,不过被匆匆而来的胡院判打断了。

“非是大事,乃是敬妃娘娘差人说,与端妃娘娘相伴多年,情深意笃,也想随她一道离宫,前去西山念佛。”

皇帝面上毫无惊讶,“你明日去回她,就说朕允了。”

*

河洛殿中,多络按照胡院判的方子煎了药,端进寝殿呈给顾仪。

药汁不苦,飘散浓浓一股枣味。

顾仪早已梳洗过了,喝完药后,又漱了口,才躺到榻上,在脑中又细致地过了一遍剧情。

萧衍掀开纱帐的时候,就见顾仪睁着眼睛正在发呆。

约莫数息之后,顾仪才注意到他,“陛下。”

萧衍脱下外袍入榻,“你方才在想何事,想得如此专注?”

顾仪笑了笑,“在想烤羊腿。”

萧衍:……

顾仪翻过身,面朝他,试探问道:“陛下今日颇为忙碌?”

萧衍轻颔首,“丹鞑的使臣就快到了。”

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