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将面前的食物尽数塞进肚子,他胃口被填满,心情稍微好了一些,没立刻收拾面前的碗筷,反倒是对着窗上的窗帘发呆。
他不敢拉开窗帘,唯恐夕阳还挂在天边,而等待天黑的这会儿功夫,他的心脏狂跳,像是经过了火车的铁轨。
手机“叮咚”,溥跃回头解锁屏幕。
是越城苏医生的例行问诊,苏医生的头像是一只破蛹而出的蝴蝶,这很符合他的人设。
因为平常看诊时苏医生最爱挂在嘴边的就是,他多么希望自己的病人有朝一日可以像蝴蝶一样,摆脱束缚获得新生。
“今天感觉怎么样?有在天黑前按时到家了吗?”末了没有忘记加一个微笑的emoji。
“还是那样。”
苏林是溥跃三年前开始在越城定期就诊的心理医生。
一开始,他是因为失眠症,后来失眠的毛病差不多被治好了,苏医生却告诉他,他被确认轻度抑郁症,苏医生希望他在痊愈前可以继续来诊所治疗。
说实话,溥跃对苏林这个结论一直抱有观望的态度,毕竟黄昏恐惧症和情绪低落的小毛病大家或多或少都会有,他只是一个不会那么容易开心的人而已,偶尔想过要去死,但真的也只是想想而已。
他可没勇气自杀,无论是卧轨,还是跳楼,光是想想他死后飞溅的脑浆和鲜血会给被人带来多少麻烦,他就会立刻放弃这个想法。
吃安眠药或者割腕更是不可能的,他这种孤独人士,长期生活在越城这种高温城市,但凡悄无声息地死在家里,没人会来特意寻找他。
等到隔壁邻居因为无法忍受的尸臭而选择报警,估计他的尸体上已经爬满了无数恶心的蠕虫吧?再加上高度腐败的巨人观,警察要处理他也挺难的。
死都死了,还找什么存在感呢是不是。
第0014章 就好像是,他回到了家,但是还想要回家。
不过好在溥跃在越城这些年赚了不少辛苦钱,高收入支持他每当想看心理医生时,就可以打个电话给诊所的前台预约。
八百块一小时的心理干预,30H的疗程,能用大半年。
即便苏医生是想赚他的钱也罢。
多数时间,他就是实在难受了才会过去坐下,说一说自己从来不会跟外人说的心里话。
他和苏医生这些年聊的内容,百分之九十是有关于他父亲如今的病况,少数机会,他在修车行开了大单心情愉快,就会在对方的刻意引导下,讲一些他小时候的琐事。
心理医生大概都是这样吧,特别喜欢把成年人的一切问题都归结于悲惨的童年。
但问题这种状况就跟神婆猜身世一样,世界上有几个那么好运的人,可以拥有像活神仙一样的父母?人无完人的,又不是讲做了父母就等同于当了圣母玛利亚。
再说,圣母玛利亚的孩子可是耶稣。
溥跃可不是耶稣,他就和世界上所有需要救赎的信徒一样,满身疮痍和罪恶,但他不信教,神救不了他。
半年前从越城回来时,溥跃没想过自己的情况会恶化得这么严重,尤其是回到了童年曾经生活过的家,他的黄昏恐惧症可以说是达到了史无前例的顶峰。
每当太阳落山,他很难做到在家以外的地方逗留,整个神经驱使着身体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甚至如果强行压抑自己的想法,还会引发严重的焦虑症,但回到了家,他的焦虑被短暂缓解后又会迅速升级为断崖般的失落感。
溥跃知道这么说没有道理,但非要形容,就好像是:他回到了家,但是还想要回家。
明明吃饱了东西,但还是不停想往嘴里塞一样。
心里好像破了洞,呼呼漏着风,无论什么需求都没办法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