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1)

白底红字的尿壶轻飘飘的,每次用后都会被护工仔细清洗一遍,何况这还是个全新的。

饶是如此,这种行为伤害力不强,但侮辱性极重。

果然,赏佩佩再一抬头,家属脸上的表情已经比抹了屎尿屁还臭,他弯腰一把捡起地上的尿壶,一气呵成,似乎是无处发泄,顿了一秒,顺手就从手边的窗户扔下去了。

“哎?你这人,怎么乱扔东西!砸到人怎么办!什么素质!”赏佩佩皱眉,正掐腰仰头训斥。

男家属个子高,看她就跟看小鸡仔一样,斜着锋利的眉眼刮了她一下,也不接她的话,继续阴阳怪气地回头冲老爷子说:“没用的东西趁早扔了不挺好,这不尿都尿不出要插着尿管了吗?你还搁着尿壶干嘛呢?不是说养儿子没他妈球用!我就纳闷啊,你当年怎么不把我直接弄墙上?”

“你生我干什么?我他妈同意了吗?”

嚯!

赏佩佩今年二十有四,还是名未婚的单身女性,在东城这种落后的五线小城里不算多年轻了,初中之前对男女方面不开窍,后来读护校时也谈过几次月抛类型的网络异地恋。

但如今这世道,网络信息发达,地球都成村了,一下子涌入年轻人头脑的真理太多,人心难免惶惶,四条腿的青蛙好找,正常的男人不多见。

更别说像小说里那种电光石火的爱情,根本可遇而不可求。

和陌生人建立一段长久的亲密关系她没信心。

去约呢,不敢,去买呢,没钱。

所以她至今还没有遇到合适与自己深入切磋的异性,此刻听到这种话面色难免有些发红。

万万没想到这家伙长得挺不错,可嘴能这么贱,毕竟广大的劳动人民,本本分分,谁也不是天天上班都随时能听到有色笑话的。

而且还是在这种青天白日,父与子之间,太离谱。

不怪赏佩佩恼羞之后嗤之以鼻。

小短腿下意识后退一步,是嫌弃的意思,对方已经昂这头大步流星地从病房里走了,老爷子也气得够呛,一头倒在床上直喘气。

赏佩佩摇摇头,冷静下来才从地下捡起病人的搪瓷缸,指甲拨弄了一下上头摔掉的白瓷,心想挺好的杯子也不知道漏没漏水。

将茶缸重新搁在床头,她又重新检查了一下老爷子的尿袋满没满,这才语重心长地拿出理中客的身份来劝:“您看您,昨天才说想儿子,今天又给他骂走了,为什么非得闹得这么不愉快呢,大家说说开心事儿多好啊。”

“您也学学隔壁802的李大爷,每次儿子来的时候人家都表现得可和气了,又说好话又赔笑脸的,您下次也忍忍吧。您老这么脾气暴躁,他下次再不来探视了怎么办?”

“我还有下次吗?他妈半截入土的人。明天就要翘辫子!”十四床的老爷子平常对赏佩佩挺不错的,不像有些病患,成天故意地折磨人。

明明能下地还偏要人接屎尿。

血压指标都正常,还总是按铃说头晕,有的更老不正经,快死了还不消停,具体的赏佩佩也不想说了,因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句话,对于他们临终护工来说,就是一句不完全真的假话。

但十四床的老爷子做事体面,住进来时已经是肝癌晚期,癌细胞都扩散完了,夜里再疼得翻来覆去,从来也不用她个小姑娘解手。

被病痛折磨得犯糊涂的时候,也只是不停的叫骂自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