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骨灰盒放在床头,旁边摆着那对被划伤的袖扣,和那个装满千纸鹤的木盒子。
还有这枚,他片刻不离身的怀表。
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傅总,他只是傅承宴。
一个失去了爱人,被悔恨和思念淹没的,可怜人。
他每天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对着我的骨灰盒说话。
「书书,今天天气很好,我推你出去晒晒太阳好不好?」
「书书,我给你念你最喜欢的那本诗集,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在读它。」
「书书,对不起。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我一定不会再做那么愚蠢的决定。」
「书书,我好想你。」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四个字,声音嘶哑,眼神空洞。
我作为一枚怀表,静静地听着。
我的灵魂,似乎也被他浓烈的悲伤所感染,不再那么冰冷。
我看到了他全部的爱,也看到了他全部的悔。
可是,晚了。
我们之间,隔着生与死的距离。
他做的再多,我也回不来了。
他来看我爸妈了。
没有西装革履,没有前呼后拥。
他穿着最普通的白衬衫和牛仔裤,提着一些水果,像一个最寻常不过的晚辈。
他跪在我爸妈面前,什么也没说,只是磕头。
一个,又一个。
额头都磕破了,渗出了血,他也没有停。
我妈哭了,我爸也红了眼。
他们没有骂他,也没有打他。
因为他们都看出来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用自己的方式,惩罚了自己。
他的心,已经跟着我一起死了。
最后,是我妈扶起了他。
「孩子,起来吧。」
傅承宴抬起头,满脸是泪。
「爸,妈,对不起。」
这一声「爸妈」,他叫得自然又心酸。
我爸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以后,常来看看我们吧。」
他们,原谅他了。
傅承宴开始像个真正的儿子一样,照顾我爸妈。
他会陪我爸下棋,听我爸讲他年轻时候的故事。
他会陪我妈去买菜,帮我妈择菜,听我妈絮絮叨叨地讲我小时候的糗事。
每当这时,他总是听得特别认真,嘴角会不自觉地,带上一丝温柔的笑意。
仿佛,我也在他们身边一样。
他把自己的所有财产,都转到了我爸妈名下。
我爸妈不要,他就说:「这是书书应得的,我只是替她,还给你们。」
他卖掉了那栋囚禁了我们最后时光的别墅,也卖掉了我们曾经住过的公寓。
他用这些钱,以我的名义,成立了一个基金会。
专门资助那些有设计天赋,却家境贫寒的孩子。
他说:「书书的梦想,不能因为她的离开,就停止。」
他做着所有能弥补,能怀念我的事。
他想用这种方式,留住我。
可我却感觉,我停留在这枚怀表里的时间,不多了。
我的意识,开始变得有些模糊。
有时候,我会陷入长久的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