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因执帕掩鼻,轻轻点头。
走过甬道,再行数百步,即是朝臣议政所用的含元殿,换了圆领袍的李乙正站在殿前命令王大郎,见到男子来,下阶亲迎:“令公。”
他二月被骗出建邺,前往西北途中遇袭,躲进深林方苟活,刚知道先帝崩逝不久,紧接着便又得知李毓即位,大杀宗族,自己妻儿被囚,他曾试过杀回来,可四处都是郑氏的人,每一行都艰难,随着朝臣都不再反对,他本来也都已经放弃,是这位林令公命林氏部曲没日没夜的寻找,始终不放弃,然后又为他筹谋夺回帝位。
如今事成,自然心怀感激。
林业绥拱手行君臣礼:“殿下。”
宝因也随之垂首屈身见礼。
王大郎统领千牛卫,昨夜一事,王氏又将在新朝站稳脚跟,而这都是眼前男子于月余前写信告知的他父亲王宣,两人相谋,然后才有李毓得到的那番话,被激怒后,悻然接受宣城郡的主动调兵就是意料之中的事。
不得不敬佩男子所谋之远。
此时他也怀着几分敬重,作揖喊了声“令公”,说完“我先去搜宫,好让殿下尽快入住即位”便走了。
宝因见君臣二人有要事相商,上前低声道:“我去一旁等你。”
林业绥眉头拧起,抬眼往远处看去,见四周有卫戍才点头,却仍是不放心的嘱咐:“不要离我太远。”
贤淑妃还不曾找到,以她的心思,定要将一切都归咎在女子身上,倘知道女子在宫中,也必会拼死一搏。
宝因莞尔而笑,转身走往殿阶另一侧。
与妻子三月未见的李乙瞧着眼前两人不经意间的凤凰于蜚,和鸣锵锵的恩好模样,心中又羡又忧,偏头催促那些人赶紧去将太子妃羊元君找到,然后与男子说起正事,严肃且忧愁:“今日我虽夺回兰台宫,但恐怕会有誓死跟随李毓的顽固之辈,诋毁我为乱子贼臣,不知令公有何计谋。”
他虽是正义而为,但其中屈折难以言明,有道是三人言而成虎。
林业绥神色淡然,他既敢筹谋此事,自是已将所有都安排妥当:“殿下不必担忧,这些裴爽自会解决,到时他会亲写一篇征伐李毓弑父篡位的檄文,昭告天下。”
裴爽名声,建邺皆知,不畏强权,只为本心。
李乙放下心来,又道:“我已准备在三日后即位。”
“殿下是君,这些殿下不必与臣商榷。”林业绥望着仍还是人心惶惶的兰台宫,说出心中所真正担忧的,“只是殿下在即位后,最首要的便是要解决突厥之患,这将是殿下日后坐稳帝位的政绩。”
当初李毓夺位,为回建邺,不得已与突厥和谈,今日事情既已做成,西北也必须有所措置,否则日后要酿成大祸。虽协定二十载互不侵犯,但突厥同意和谈,皆是因为那时他们已抵挡不住王桓的攻势,待休整好,有了再次反扑的能力,突厥又岂会再遵守。
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
李乙背过手,坦然笑道:“此事我也已想到,为避免战事拉长,拖累百姓国政,只求速战速决,六月初会把林将军与王将军一同派去西北协助征虏将军,中旬之前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千牛卫来报:“太子妃与贤淑妃皆已找到。”
李乙知道林府次子被夺走,当下问道:“可有见到一稚儿?”
千牛卫摇头。
与此同时,林氏部曲得知男子在此,也赶来禀告:“家主,我们把整座兰台宫都反复寻找了不下三遍,仍未找到三郎。”
林业绥闻言,不经意的往女子瞥去。
未听到他们谈话的宝因察觉到他的视线,回望过去,先是不明所以,而后悟到什么,原本无波澜的眸底,开始发酸发热,落寞垂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