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半刻,还不见那人来,玉藻正准备先去忙活别的事情,谁知刚挑起幕帘,便出现了一张咧开嘴的笑脸。

“玉藻姐姐,我都打听清楚了。”红鸢搓了搓手,脸也通红,跨过门槛后,不敢再往里走,就站在原地禀道,“大奶奶,前头童官去了福梅院报喜,太太高兴就赏了那些仆妇。”

主子还不曾有反应。

屋内的两个丫头倒一问一答了起来。

玉藻皱起眉头,问:“报的什么喜?”

早已将一切都打听好的红鸢止不住的开心起来,朝着罗汉榻上面色如常的女子,殷勤道:“好像是绥大爷升任了。”

*

“中书、门下、尚书三省共理朝政,缺一不可,自旧人逝去,中书省已三载不曾有长官之吏。”

“大理寺卿林业绥在任近一载,处理大量积压案件,牵涉上万人,无一人冤诉,我有意点其进入三省。”

“远在别庄的王侍中只说全由朕做主,不知谢司徒和郑仆射。”

...

半个时辰后,谢贤、郑彧先行离去。

林业绥独自离殿时,刚行至阶下,便伫立不动,只是微垂视线,盯着正沿阶而上的两人,终于明白是哪里不对劲。

今日这盘皇帝亲自布下的棋局,有托孤之势。

他急切的想要打破早已形成的三省长官皆由三族把握的局面。

殿外宫卫瞧见男子出来,趁他伫立之际,也紧着低声开口:“陛下今日卯时偶感身体不适,不愿让医工来瞧,两个时辰后便宣召了谢司徒和郑仆射进宫。”

闻言,林业绥淡淡扫了一眼皇帝的那两个儿子,漠然转身走了另一条路,避开了他们。

今日皇帝擅自拖他入局,便如当年的赐婚。

步行至第一道阙门,有人仍在等他。

男子遵从礼数,拱手:“岳翁。”

大受挫败的谢贤,忍不住讥讽道:“一载半,你便从隋郡走到了尚书省,四品官起步,走到从二品,你确实比林立庐有能耐。”

再次听到眼前之人拿林勉与他说事,林业绥捻着手指,淡然置之:“岳翁始终还不忘旧人。”

谢贤嗤笑一声:“他做的那些事,要如何忘?”

当年林勉和昭德太子实施了压制三族的政令后,已经开始着手商榷能让天下寒门不论出身地位皆可入仕的取士之制。

林业绥迈步走向车驾,刚踏上车凳,忽说了句:“岳翁放心,我这等钻营之辈,绝不会再让第二个林立庐出现。”

这句话,让谢贤怒目圆睁,终于恍然大悟过来。

林勉是要所有世族都消亡。

林业绥却是要成为三族之一。

或者,他要的是取代三族。

谢贤越想,心中越觉愤懑,天然的出身和对朝政的长期掌握,使得人性中的护食也彻底显露出来,让他终成了父亲谢德:“江河入海,痴心妄想。”

这句话,曾使意气风发的林勉犹如丧家之犬般归隐。

林业绥不再持君子之风称其岳翁,直呼官职,疏离开来:“谢司徒可读过《水经》,书中详细记载千余条河流的发源到入海,途中再怪奇险劲,江河终会入海,非人力可挡。”

谢贤:“筑坝炸山,阻断入海途径,此乃非人力可当?”

林业绥:“若人再无筑坝炸山的能力呢。”

谢贤一时陷入茫然,想到王谢权势的逐步瓦解,他也已中年暮老,不知从何时起,皇帝可以轻而易举的推倒世族所筑起高墙。

只要推倒一道,剩下的也不过是一推就倒。

那第一道墙,究竟是什么,又是什么时候被推倒的。

林业绥踩上车凳,要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