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幽幽月色下,江心有孤舟停泊, 鳏居的渔翁坐在船头的胡床上,披戴着蓑衣斗笠, 独自垂钓。

忽有风吹过, 吹乱水中月, 紧着有几尾鱼破月而出,又有十数鱀豚出没,色或白或青, 自长江游来, 奋首逆游而上。

渔翁瞧见有鱀豚跃出江面, 便知风暴即将来临,匆匆收起钓竿, 弯着腰背进了船篷, 而后奋力摇着桡楫往江岸赶去。

瞬息间,头顶滚过轰隆低鸣,抬头便见黑云翻墨, 月光甚微。

微风渐渐转为呼哧的狂风疾驰刮过。

渔舟刚一靠岸, 即可便有骤雨急降, 扎起水圈。

有此剧变, 恐江面要翻涌。

渔翁下了船,立即跑去喊醒船舍内的人,催促其赶快上岸来,去附近寻一躲避处。

...

没一会儿,八月里的第一声惊雷便乍然降下。

屋瓦大震。

林府内,守夜的人愈发精神抖擞,看那风吹树动,谨防着出灾害。

微明院中,翠竹簌簌。

廊下所悬的玉片互相触碰,极为激烈。

雨滴砸在地上,也像极了玉碎的声音。

...

屋内烛泪堆砌。

侧卧于榻上的女子似被梦所缠,紧咬贝齿,眉头攒蹙,胸脯起伏渐急,落在衾被上的五指慢慢收拢,攥着翡翠被面。

惊雷再降时。

帐幔挂起,烛光渗进床帏内。

宝因也从混沌中醒来,杏眼盛了半池清水,满脸泪痕,长睫早已被浸润,鬓发与额发被细汗打湿。

她人还是昏昏沉沉的。

缓了好一会儿,泪水又滚落下来。

林业绥将女子湿透的鬓发剥离脸颊,拭去混在一起的汗泪,缓声询问:“可是梦见了什么?”

忆起这几夜的所梦,宝因阖眼,小声呜咽:“孩子没了。”

男子微顿,轻抚女子发顶,握着那只发凉的手钻进衾被中,教她去抚摩,叫她安心:“还在幼福腹中。”

宝因的掌心能清晰感知到孩子在自己体内动了动。

她点头,破涕为笑。

林业绥下榻,去拿了湿帕来给她净面。

两人要再睡时,宝因听着外面愈盛的风雨,往男子那边靠去,随后一只温厚的大掌捉住她手腕,不厌其烦的揉捏按压着她掌心、指腹。

“爷。”

“嗯。”

“明日,我想去玄都观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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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潇雨歇后,天也渐明。

正屋那边叫了水,侍女婆子已在忙活。

玉藻则领着人在清扫院子里的枝叶,同时不忘吩咐那些专门侍奉的侍女赶紧备好衣物,还有洗漱温水。

不知过去几时,春娘也来了。

...

宝因沐浴洗漱好,由侍儿侍奉着穿好圆领折桂绣袍和绉纱裙,又坐去鸾镜前,任春娘挽髻簪钗。

侍奉完,听见湢室的水声,侍儿和春娘也都退了出去。

没多会儿,男子沐浴出来。

宝因搽好手膏,撑着案几起身,走去东壁为他穿衣束发。

林业绥敛眸往女子胸脯以下瞧了眼,担忧浮上心头,本想拒绝,又见她仍心思沉重,将衣袍先穿好,才放心由着她来为自己系衣带。

他嗓音舒缓,安抚道:“待午时我下值回来,陪你同去。”

将男子的蹀躞带扣紧,宝因浅笑着,温顺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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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去上值后,宝因用过早食,见炭火烈烈,虽开窗,仍觉屋内烦闷,便挑帘迈出门槛,走到廊下立着。

见有风而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