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日暮时分,天色渐暗,举目四望,云霞蒸腾。
她这一笑,周围的景色好似都黯淡了下去,整个世界一片朦胧,谢清徵眼中唯余她的笑颜。
多久没见到她这样笑了?
谢清徵怔怔地道:“师尊,我们歇一歇吧。”
她拉着莫绛雪在河畔的一处柳树下坐下,跪下,磕头,行了师徒之礼,然后站起身,殷勤问道:“师尊,你渴不渴?我去给你弄点水。”
莫绛雪看着她,轻声道:“不渴。你过来。”
谢清徵靠近几步。
师徒一坐一立,莫绛雪又道:“我不想抬头说话,你坐到我的身边来。”
谢清徵依言坐下,双手局促地放在膝上,不敢转过头去看莫绛雪。
莫绛雪问:“你的伤?”
谢清徵摇摇头,道:“不碍事的,我吸纳一些阴气便能补回来。师尊,你饿不饿啊?”
莫绛雪道:“不饿,我辟谷了。”
谢清徵心想:“一别三月,看来师尊已然重新结出了内丹,甚好……”
她又问师尊:“那累不累?要不要找家客栈休息一会儿?”
莫绛雪淡道:“不必,和从前一样,露宿荒郊便可。”
从前……虽然此前不觉,但她现在可真觉得这是个温暖的字眼……
她道:“好,我身上有火折子,我可以生起暖火来。”
说着就要去捡些枯柴,莫绛雪连忙拉住她,轻轻笑了一声,浅淡如琉璃的眼眸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意味深长道:“徵儿,除了渴不渴饿不饿,你同我就没有别的要说的吗?”
“我……”谢清徵欲言又止。
除了这些,她实在高兴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整个人如梦初醒般,恍恍惚惚的。若非身上的那些小伤、阴力消耗过度的身体状况,还有额头残存的那抹清凉柔软的触感,提醒她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是梦,她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异想天开。
“你什么?”
莫绛雪拉住了她的双手,再没有松开,握在了自己的双掌之中。
她的手苍白冰凉,毫无暖意,比莫绛雪的还要冷上几分。
她的唇颤了颤,舌头好似打了结,吐露的声音亦有些颤抖:“师尊,我,我真的没想到……还能再看见你……我以为你回了蓬莱,再也不会出来了……”
莫绛雪淡淡地道:“你适才面对那些人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副紧张的模样,在你眼里,我比那些人还可怕么?”
谢清徵忙道:“那些人怎能和你比?”
那些人她都没放在眼里,而眼前人,是她的师尊,是她放在心尖的人。
她那么喜欢她,喜欢到愿意舍弃自己的性命……
莫绛雪似笑非笑道:“我的师门一脉单传,一师只收一徒,我唯一的徒儿还在外面,我怎可能避世不出?”
谢清徵笑了笑,可旋即摸了摸自己的脸,想到如今自己是非人之身,唇边的浅笑敛了下来,道:“师尊,我现在是鬼。”
莫绛雪薄唇翕动:“我知道。”
她自戕的时候,谢清徵跟着自己一块死去,死后堕入魔道,被镇压了七年,从镇魔塔中出来后,还一路保护她,陪伴她,亲自将她护送到了蓬莱。
真真正正的,生死相随。
谢清徵接着道:“而你是道士。”
莫绛雪波澜不惊:“这个我也知道,而且你也知道,我从来没有正邪门户之见。”
谢清徵叹道:“我可能永远都变不成人了。”
要么以鬼之身成仙,要么永生永世为鬼。
莫绛雪嗯了一声,问:“还有别的什么想说的吗?”
谢清徵摇了摇头,道:“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