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下来,虽只能探听到一些七零八碎的消息,但她却能断定,谢幽客绝未陨落。
从镇魔塔出来的那一晚,她把整个天枢宗都翻了遍,自然也去过后山的桃林。
天枢宗有师徒共种桃树的传统,种下桃树后,再植入生死符,师徒当中若有一人陨落,桃树便会半枯半生,若师徒都不在人世了,桃树便会彻底枯萎。
昔年她在天枢宗,跟随谢幽客进入了那片桃林,旁人不知晓哪棵桃树是谢氏师徒栽下的,她却知晓。
谢幽客和谢寒林共同栽下的那一株桃树,尚且枝繁叶茂。
因此,她敢断定,谢宗主只是下落不明,绝未殒落。
如今,没人可以护着她了,她再也无法依赖任何人了,她还要想方设法,保护好身边的人,找到自己的亲人。
只要她们还活在这世上,她总会找到她们的……
*
夜阑人静,莫绛雪无心睡眠,披衣起身,走到道观外的那棵梨树下。
一树淡白的梨花,霏霏如雪,伫立在月色中,虽挺拔茂盛,却形单影只,无端流露一种的孤寂感。
那个红衣少女不在。
山脚下的村庄,家家户户一片黑暗寂静,孤寂感像一张巨掌,将她包裹其中,越收越紧,她伸手抚摸那棵梨树。
就在这时,身后拂来一阵阴风。
莫绛雪转身望去,扑面而来一股阴冷之气。
幽幽月色下,那个红衣少女提着一盏白色灯笼,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朝她盈盈一笑:“我去了一趟镇上,瞧见这户人家的灯笼不错,顺手摘了来,喏,送你,你将它挂在道观门口,这样晚上回来你就看得见路了。”
莫绛雪咳了几声,接过灯笼,挂在了道观门口,叮嘱道:“不可再偷东西了。”
成了鬼,成日里顺手牵羊,像什么话?
谢清徵撇嘴:“好吧,下不为例。”
挂完了灯笼,莫绛雪转回身来,借着灯笼的光,打量那个站在树下的红衣女鬼。
月光映照下,那副苍白妖冶的面容,竟显现出几分朦胧清澈。
莫绛雪看着那名红衣少女,总是忍不住与心中的那人作对比,直觉与那人太过相像,仔细看,却又很不一样。仙著敷
那人年少赤诚,心思柔软细腻,因着幼年的经历,总觉得自己是寄人篱下,怕给人添麻烦,过分懂事,别人对她好一分,她总想要回报十分。
拜师之后,她虔诚又敬重对待尊长,依赖心重,时不时会流露出哭泣脆弱的一面。
太过重情,好像什么都丢不开,什么都想要抓住,有时便显得执拗又别扭。
从前,莫绛雪就想要告诉她,人的手就这么大,抓不住所有东西的,要得到一些东西,必须学会舍弃一些。
可到底也没说出口。
想让她活得随性一些,自在一些,偏偏生前最后的几个月,莫绛雪印象中的她,万念俱灰,总是一脸的悲伤无望……
而眼前的红衣女鬼,倒是自在随性,时而慵慵懒懒地躺在树上,嬉嬉笑笑,看似没心没肺;时而阴晴不定地四处飘荡,会生气,会懊恼,会摔东西,会实打实地“火冒三丈”。
说她是少年心性,眼中却不见少年人的意气风发,眼神朦胧而又幽怨,有时还会心事重重。
毕竟是鬼,心中难免存怨。
好几次,莫绛雪都看见她身上流露出了戾气与杀意,看向自己时,那股戾气又瞬间变成了云淡风轻的笑意。
孑然一身,云淡风轻,漠视一切的无畏感,这是谢清徵身上不曾有的。
“你去镇上做什么?”莫绛雪问。
谢清徵淡淡一笑:“没做什么,四处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