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只有一瞬。
既然选择问出口,她就该承受一切的后果。
莫绛雪转开身,背对着谢清徵,呼吸越发急促,脊背也因身体的颤抖和喘息而略微弯下。她继续道:“世间之情,大多不知所起,不知所终。你为人太过重情,趁孽缘未深,趁一切都未开始,还有回头路可走,长痛不如短痛,趁早放下。只要时间足够久,你总会放下的……”
谢清徵眼中起了水雾,眼前朦胧一片,那道翩然如鹤的身影瞬间变得模糊不清。
像是有人攥着她的心脏,在撕扯,在拉坠,痛彻心扉,痛得脸上本就不多的血色,彻底消退得干干净净。她喃喃道:“可师尊,我修的不是忘情道……你能放下……我做不到……”
莫绛雪忽然感到一阵恶心,胸腔血气翻涌,喉咙里涌上了甜腥的味道,带着铁锈味,她抬手捂住胸口,苍白的双唇不住地发颤,她逼着自己,继续吐出那些无情的字眼:“你做不到……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她的身后传来急促的喘息声,像是有人在竭力忍住喉咙里发出的号啕哭泣,她阖上眼,劝道:“别为了这么一段情……如此失态……”
谢清徵无力地蹲下身子,捂住脸颊,掩去满面泪痕,整个人,连带着声音都抖作了一团:“是……是……我很失态……师尊,好了……别再说了,求你……别说了……够了……”
是她要人给出一个回应的,如今得了答案,她却恳求对方别再说下去了。
原来人的话语也会像利箭,将人伤得肝肠寸断……
原来对方之前一直保持沉默,只是不想将这些伤人的话说出口……
如谢清徵所愿,莫绛雪不再言语,目光茫然地瞧着身前的幽幽绿竹,眼前似乎又看到了那个抱着白狐、慌慌张张闯进竹林的少女。
身后隐忍压抑的哭泣声越来越重。
胸腔满是浓郁的血腥味,莫绛雪的唇边倏忽溢出了血,她却恍然不觉,沉默许久,她妥协道:“别哭了,你若真放不下,我、我”
她能怎么办呢?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啊……
谢清徵扶着一棵竹子,缓缓站起身,她抬手擦去眼中的泪水,视线重新变得清晰起来,她盯着莫绛雪的背影,眼中几乎带上了一丝恨意。
适才涌起的那一丝欣喜和希望,被人硬生生剜了去,她头一回体会到这种肝肠寸断的痛苦,也如莫绛雪所愿,恨恨道:“好,我听你的,我会放下的……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放下的!你暂时让我留在你的身边,我不会再打扰你了……等你身体好了之后,我就离你远远的……”
莫绛雪心乱如麻,点点头,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喉咙里忽然涌起一股血气,她扶着竹子,一弯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殷红的鲜血洒在绿竹上,犹似泪痕斑斑。
谢清徵脸上还挂着泪痕,见状,急忙闪身上前:“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吐血了?”
见她过来,莫绛雪不去看她,轻轻甩开她的手,然后擦去唇边的血痕,冷冷地道:“你若不想我早死,就离我远一些!”
何必这么狠心?说出这种决绝的话……
谢清徵后退了几步,又被她这句话伤得体无完肤,不敢再上前,喃喃点头:“好,好……我会和你保持距离的!”
莫绛雪心中刺痛,做了个深呼吸,接着盘膝坐地,克制情念,调理内息。
怒伤肝,思伤脾,悲忧皆伤肺腑,情最伤身,她自幼修炼忘情道,修得心如止水,喜怒哀乐之情极淡,偏偏此时动了真情,失了自制,情绪大开大阖,既悲又痛,心性大损,伤了自己的真元。
谢清徵一面怨她心狠,一面却又不住地看她,怕她再吐出一口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