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走啊。”那声音又道,“你的路在前面。”
“……你知道这是孟扶荞的嗓音吗?”盛萤将灯笼提高了一些,她周围并没有第二个人, 那声音是凭空出现的, “还是打薄过的,很年轻。”
“……”沉默了一阵。
盛萤贵在诚恳,所以这话别人说赤裸裸的阴阳, 她说却像是认真赞赏。
“孟扶荞是我的血尸, 成天琢磨着怎么吃了我的魂魄, 给她个机会特估计能列成菜单,”盛萤叹了口气,“所以你用她的嗓音诱惑我往前走,我只会站在原地不动。”
“……”又是一阵沉默。
点着线香的灯笼被盛萤放在了地上,她半蹲下来,用手将雪拢了拢,不知道为什么,这些雪落地即消,只积在与盛萤有关的东西上,她忙活了半晌,从自己的头发、肩膀还有灯笼上往下拨,也只能拨出两个小小的雪人,好在这些雪并不会化,所以盛萤用红绳将雪人串起来挂在了背包上。
“你说前面是我应该走的路对吧?”盛萤做好这一切,忽然抬头,问那虚空中的声音。
那声音回答:“嗯。”
“那再见了,”盛萤说着,忽然走到了泥土道路的边缘纵身跃下,“我是跟孟扶荞一起下来的,她怕冷清和孤独,我得去找她。”
话音淹没在黄泉水中,这水无比阴寒,当中似乎蕴养着死灵,盛萤沉下去时这些东西都向她拥来,像是长久没有感受过温暖,没有见到过活人,在这阴寒地狱中,沉入了一个太阳,于是万物都不想放弃这个生存的机会。
盛萤是判官,她当然清楚沉在黄泉中的这些东西是什么亡灵,但并非常规亡灵,更像是被剥干净怨气的祟,或者血债太多,难以投身的厉鬼。
前者与欲念纠缠太深,所谓的剥离干净只是针对外部附着的怨气,深入其中部分的就很难办,需要依靠魂魄本身的愈合能力,而这将耗费相当长的时间,这段时间里亡魂便漂浮在黄泉中。
后者的情况更复杂,厉鬼是一种统称,后来分得太详细,详细到能整理成十几页厚的小册子,就连判官也嫌麻烦,只有在衙门中进行危险等级划分之时才会使用,大部分情况下仍然以厉鬼代称,而不分类。
当然,也并非厉鬼就会沉入黄泉,大部分仍然是被判官直接超度送入轮回了,因为它们没有伤过人,或是虽伤过人,却是牵连很强的因果报应,譬如伏印和董鸢,只有无差别肆虐且吞噬生魂和亡灵者,才会被判官渡入黄泉水中,若是洗不清罪孽,这黄泉水就是囚笼牢狱,要永远受这剜肉刺骨之冷。
而这些东西都非善类,困在水中如狼似虎,好在黄泉深不见底广不见岸,盛萤虽是判官,因受她判令惩处的亡魂一两年间也有几个,在如此广袤的空间中没那么容易撞上,避免了伺机报复的可能。
与水同色的枯骨攀附向盛萤,想占据她的身体,也想借她劈开的水浪离开这个世界,时间一长它们就发现判官势不可挡,铁了心要游出这片无尽深渊,于是亡魂们又慌张起来,它们害怕盛萤真的成功,于是攀附变成了更具恶意的拽和摁,细瘦五指掐住盛萤的四肢和脖子,它们拼尽全力要将盛萤留下既然自己出不去,那就没有人能够出去!
黄泉水只是一种象征,象征着生与死划开的界限,盛萤沉在其中无论多久都不会窒息,只有掐在她脖子上的手越来越紧,直到血砂从中穿过,让亡灵短时间消融在了水中。
以盛萤为核心,血砂如同一层又一层的行星环围绕旋转,波及的范围极大。这里毕竟是亡者领域,盛萤无法确定地宫中的风水阵是直接将自己送到了黄泉,还是模拟出一个类似的场景,总之这里很不适合生存,血砂的失活量也非常大,几乎每隔两分钟,就有一段血与砂分离,血被稀释,砂沉底,周围的亡灵便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