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留体统,耳朵又软,心里又没计算。这又是那起没脸面的奴才们调停的,作弄出来个呆人替他们出气。’”探春认为一定是有人在背后唆使的,因此“越想越气,因命人查是谁调唆的。媳妇们只得答应着出来,相视而笑,都说是‘大海里那里寻针去?’只得将赵姨娘的人,并园中人唤来盘诘,都说不知道。众人也无法,只得回探春:‘一时难查,慢慢的访查;凡有口舌不妥的,一总来回了责罚。’”
“探春气渐渐的平服方罢”。可巧派去她房里的艾官,“悄悄的回探春说:‘都是夏妈素日和我们不对,每每的造言生事。前儿赖藕官烧钱,幸亏是宝玉叫他烧的,宝玉自己应了,他才没话说。今儿我与姑娘送手帕去,看见他和姨奶奶在一处说了半天,嘁嘁喳喳的,见了我才走开了。’”大观园里面是没有什么秘密的,口舌是非传起来非常快,可最厉害的还是探春,她听到有人报告,没有马上说把夏婆子抓来打一顿,赶出去。因为她知道艾官她们和所有婆子之间的利害关系,因为这几个唱戏小孩也够顽皮、淘气的,探春“便只答应,也不肯据此为实”。真正了不起的主管就是关键时刻沉得住气,不能让手下养成总在她面前随便打小报告的习惯。
“谁知夏婆子孙女儿蝉姐儿便是探春处当役的,时常与房中丫环们买东西、呼唤人,众女孩儿皆待他好。”“当役”不是做丫头,是扫院子的,丫头们待她还蛮好的。“这日饭后,探春正在厅上理事,翠墨在家看屋子,因命蝉姐儿出去叫小幺儿买糕去。蝉姐儿便笑说:‘我才扫了一个大院子,腰腿生疼的,你叫个别的去罢。’翠墨笑说:‘我又叫谁去?你趁早儿去,我告诉你句好话,到后门顺路告诉你老娘防着些儿。’说着,便又将艾官告他老娘的话告诉他。”大观园真是一点秘密都没有,因为用人太多了。所以我常跟朋友说,你真的要小心一点,不要在“索菲亚”面前乱讲话,因为她们礼拜天聚在一起,全台北的菲佣都会知道你们家的事。有时候企业家们开会,所有的司机就在一起聊天,结果所有企业的私事那些司机们全知道。翠墨就跟小蝉说,你赶快去通知你老娘,她已经被密报了。如果探春处理了这事,就会没完没了,所以主管在这种时候,一定要有一个分寸的拿捏,要考虑如何顾全大局、息事宁人,尽量不要让它越来越复杂。
“蝉姐听了,忙接了钱道:‘这个小蹄子也要捉弄人,等我告诉去。’说着,便起身出来。至后门边,只见厨房内此刻手闲之时,都坐在阶砌上说闲话。”正是厨房不忙的时候,大家都坐在走廊的台阶上说闲话。“那时他老娘亦在内。蝉姐便命一个婆子出去买糕。他且一行骂,一行说,将方才之话告诉与夏婆子。夏婆子听了,又气又怕”,心想这下糟了,主人肯定不会饶了她的,况且得罪的是现在正在掌权的探春,便“欲去找艾官问他,又要往探春前诉冤”。这个时候小蝉就比较聪明,赶紧拦住她说:“你老人家去怎么说呢?这话怎么知道的,可又叨登不好了。说给你老防着就是了,那里忙到这一时儿?”“叨登”就是东西乱翻,反而会弄坏。正说着,芳官来了。
两个对头碰上了,因为芳官是“官字派”,小蝉是婆子一派,大观园里已经出现了族群问题。婆子一派不喜欢唱戏一派,唱戏的这一派不喜欢婆子一派。
“正说着,忽见芳官走来,扒着院门。”我觉得这个“扒”字用得很好,真的很像唱戏,唱戏的讲究身段,出来以后,手跟脚该怎么摆,都是固定的。“笑向厨房中柳家媳妇说道:‘柳嫂子,宝二爷说了:晚饭的素菜要一碗凉的、酸酸的东西,只别搁上香油弄腻了。’”每次看到这里,我就在想到底是什么东西,也许好的主厨都是这样,不用跟他说你要什么,只说一下那个感觉就可以了。可见大观园的主厨还真不容易做,因为你说要吃羊排、牛排、鱼翅都容易,可是她讲的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