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大家也没必要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他们出去以后赌博、去酒家,有的是去处,所以他们也很高兴。贾母放他们走了,只留下贾蓉。

这里贾母笑道:“我正想着虽然这些人取乐,竟没一对双全的,就忘了蓉儿了。这可全了,蓉儿就和你媳妇坐在一处,倒也团圆了。”贾母自己守寡守了很久,在座不是没有结婚的,就是丧偶的,要不然就是丈夫在外面做官不在家的。贾珍和贾琏一走,王熙凤和尤氏也落了单,唯一的一对儿就是贾蓉跟他的太太,所以贾蓉留下来是有特别含义的。我想作者是在暗示,人能够团圆是多么大的福气。尤其是这种富贵人家。男人常年在官场上混,夫妻很少可以常在一起,这种“双全”引发了贾母很大的感慨,因为丈夫早逝,她觉得双全特别值得珍惜,所以她就命令贾蓉跟太太坐在一起。

“因有媳妇回说开戏,贾母笑道:‘我们娘儿们正说的高兴,又要吵起来。况且那孩子们熬夜怪冷的,也罢,叫他们且歇歇,把咱们的女孩子们叫了来,就在这台上唱两出也给他们瞧瞧。’”这个很好玩,相当于我今天晚上请了个芭蕾舞团来家里跳舞,可是我却对他们说:“我家也有一个芭蕾舞团,也跳给你们看看。”

“媳妇们听说,答应了出来,忙的一面着人大观园去传人,一面二门传小厮伺候。小厮忙至戏房,将班中所有的大人一概带出去,只留小孩子们。一时,梨香院的教习带了文官等十二个人,从游廊角门出来。婆子们抱着几个软包,因不及抬箱,估料着贾母爱听的三五出戏的彩衣包了来。婆子们带了文官等进去见过贾母,皆垂手站着。”

贾母笑道:“大出《八义》闹得我头疼,咱们清雅些好。”就是幽静一点、安静一点的,不要再闹了。“你瞧瞧,薛姨太太、李亲家太太,都是有戏的人家,不知听过多少好戏。这些姑娘都比咱们家姑娘见过好戏,听过好曲子。如今这小戏子又是那有名玩戏的班子,虽是小孩子,却比大班还强。”

这个也许大家不太了解,过去有一种戏班是成人班,有一种是小孩班。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过前几年到台湾来演出的天津少年京剧团,真的非常好,其中的花脸和青衣就是大人的班子也很少这么好的。戏剧这个行当很特别,一般是在九岁左右进班子,梅兰芳他们上台大概也就是十四五岁,顾正秋带着她的顾剧团到台湾来的时候,大概不到二十岁。科班入行都要很早,晚了以后骨头就硬了,嗓子也不对了,所以小孩子的戏班有时候非常强。贾母就告诉梨香院的十二个女孩子说,你们今天不可以露怯,“咱们好歹别落了褒贬,少不得弄个新样儿的。叫芳官唱一出《寻梦》,只用萧随着,笙笛一概不用”。

芳官是唱杜丽娘的,因为她们常听,知道芳官是好角儿。《寻梦》唱得特别好。最近这几年《牡丹亭》很流行,大家对这个故事都非常熟了。其实《寻梦》要的是一种幽魂的感觉,其中有极大的凄凉跟悲哀。贾母特别强调说笙笛一概不用,只用箫来配。

这里就能看出贾府的品位了,最近几年的昆曲改良,我感觉有点受不了,就是因为有太多乐器。昆曲最美的是唱腔,如果只用箫来伴奏的话,你才听到唱腔的美。现在最糟糕的是到剧院去,音响噼里啪啦,根本就听不到人的声音。最近我看了很有名的大陆的昆曲团的演出,一个晚上简直快要疯掉,麦克风声音开得太大,我坐在第七排,听起来那个声音就跟爆炸一样,唱到这个程度,台下的观众还在鼓掌,大概真是没什么可看了。这个时候我就很怀念贾母的品位,只有单用箫伴奏,你才能听得出唱腔的好坏,功力不够的演员才要用乱七八糟的东西去掩盖,好的演员就是素描。很多人说画素描比油画难好多,因为单色系里才能看出真正的功力。

贾母绝对是个懂戏的人,她想细细地品味芳官的《寻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