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我自己年轻时最迷的就是李义山,觉得他的诗讲出了介于理性跟非理性之间一种暧昧的情境,像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有一种不可言说的迷惘之美。
你看,香菱进步很快,从刚刚来大一的中文系学写诗,一下就进到了研究所。因为她现在已经和史湘云在探讨风格的问题了。我记得那时候我们在台北“故宫”上课,老师拿出一件书法作品,比如苏东坡的《寒食帖》。基本上他不谈书法的基本技巧,只是问我们的感觉,我们就大概用自己的美学风格在谈。所以我也很怀念上研究所的那个时期,只有四个研究生跟着一个老师,大家对着台北“故宫”的真迹就谈起来。我想那个感觉有点像现在湘云跟香菱在谈诗,可这里真正的意思是,你了解了这四大家的风格,最后怎么找到自己的风格?可能是把杜甫的沉郁,加上一点温八叉的绮靡,混合成另外一个新风格出现,这就是创作了。创作很难,就是说恐怕连研究所也不能用学术教育来培养出优秀的创作者。像黄春明(台湾著名乡土文学小说家)、陈映真(台湾著名作家)的小说,绝对不是学院里可以规范的,因为他们有一种从生活里被激荡出来的创作力量。
宝钗就很烦,她说:“放着现在的两个诗家不知道,提那些死人做什么?”史湘云属于典型的射手座,说话直来直去,忙问:“现在是那两个?好姐姐,你告诉我。”宝钗笑道:“呆香菱之心苦,疯湘云之话多。”她们两个听了,都大笑起来。
“正说着,只见宝琴来了,披着一领斗篷,金翠辉煌,不知何物。”宝钗见了就问:“是那里的?”宝琴说:“因下雪珠儿,老太太找了出来给我的。”因为这件衣服是羽毛做的,所以不会沾水,而且很保暖。香菱上来瞧道:“难怪这么好看,原来是孔雀毛织的。”香菱从小生活在穷困中,所以不知道这个是什么做的。湘云说:“那里是孔雀毛织的,就是野鸭子头上的毛作的。”这句话是非常典型的湘云式语言,这件衣服本来叫作“凫靥裘”,“凫”是有点像鸳鸯的水鸟,它脸上有片毛是最细密的,颜色也最漂亮。不知把那个部位的毛拔下多少来,才可以做成一件凫靥裘。可是湘云不喜欢这种文绉绉的话,她就说是野鸭子头上的毛做的。然后又说:“可见是老太太疼你了。这样疼宝玉,也没给他穿。”这个湘云,快人快语,非常直率。
看到这里,会蛮紧张的,你会想,湘云和宝钗对此作何感想。因为史湘云是贾母很疼爱的一个侄孙女,她们都姓史。宝钗来贾府已经一年多了,又那么懂事,每天早晚去给贾母问安,还陪她说话,老太太为什么把这么漂亮的衣服给了宝琴,而没有给自己。其实做长辈的,有一种为难,就是说家里很多精彩的孩子,如何疼爱他们?他们之间会不会争风吃醋?就像我以前当老师的时候,要把一个镶了珍珠的墨给某个学生时,还真的要很小心,我想这里面最难做到的是“不伤害”别人。
贾母宠爱宝琴,宝钗她们会不会心生妒忌?结果没有。不但没有,还演变出一个更精彩的互动。我想这就是自信的人跟缺乏自信的人之间的差别。自信的人能够认识到生命是不一样的,所以他会欣赏。他如果觉得这个人好棒,心里想的是如何超越他,而不是把他踩下去、压下去,他甚至还会去帮这个人。可是如果他没有自信,他就会一直想要把别人的光芒遮住。我想这个心情是非常不一样的。
就像李白跟杜甫是如此不同的诗人,别人编造了多少他们彼此嘲讽的诗句。比如,“饭颗山头逢杜甫”那种李白笑杜甫写诗有多艰难的诗句,现在发现都是假的,都是伪诗。真正留下来的李白写给杜甫的诗是:“思君若汶水,浩荡寄南征。”表达的是:我想念你的心情像那条河。所以这两个相差十一岁的诗人,完全是彼此欣赏。
宝钗说:“真俗语说‘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