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易经》、《老子》、《庄子》都有讲阴阳,中国哲学基本上是围绕“阴阳”两个字做文章的,可是“阴阳”很不容易懂。表面上看,阴和阳似乎是对立的,可在《易经》里,阴和阳是互相转化的一体两面。
“翠缕道:‘这么说起来,从古至今,开天辟地,都是些阴阳了?’”翠缕一根筋,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湘云笑着说:“糊涂东西,越说越放屁。什么‘都是些阴阳了?’,难道还有两个阴阳不成!‘阴’‘阳’两个字还只一字,阳尽了就成阴,阴尽了就成阳,不是阴尽了又有个阳生出来,阳尽了又有个阴生出来。”但凡接触过《易经》的朋友都知道,阴阳是此消彼长的关系,就像冬天过去是春天,本身是因气在流转,生死之间也是如此。中国哲学跟西方宗教的最大区别,就在于它认为万物是由阴阳本身的互动而生的。我们看到的太极图,黑的部分有一个白点,白的部分有一个黑点,意思就是阴中有阳,阳中有阴,所有东西都不是非黑即白,而是在互相转化的,正中有邪,邪中有正;爱中有恨,恨中有爱……一切吉凶祸福都不是绝对的。《易经》的核心就是解释事物周而复始、循环轮转、此消彼长的规律。
“翠缕道:‘这糊涂死了我!什么是个阴阳,没影没形的。我只问姑娘,这阴阳是怎么个样儿?’”假如这个丫头去上《易经》课,大概也蛮累的,她听不明白却又特别想弄明白,显然史湘云跟丫头的关系很好,一直很耐心地给她解释,她知道前面讲得太抽象了,再具象一点儿就比较容易懂了。于是湘云继续说:“这阴阳,可有什么样儿,不过是个气,器物赋了成形。比如天是阳,地就是阴;水是阴,火就是阳;日是阳,月就是阴。”
翠缕听了很高兴,说:“是了,是了,我今儿可明白了。怪道人都看着日头叫‘太阳’呢,算命的管着月亮叫什么‘太阴星’,就是这个理了。”翠缕总算有个具体的“阳”可以联想了,她一下子想起了算命的管月亮叫“太阴星”。我们现在以月亮计算的历法叫作阴历,以太阳计算的历法叫作阳历。湘云笑道:“阿弥陀佛!刚刚的明白了。”翠缕说:“这些大东西有阴阳也罢了,难道蚊子、虼蚤、蠓虫儿、花儿、草儿、瓦片儿、砖头儿也有阴阳不成?”湘云说:“怎么没有呢?比如那一个树叶儿还分阴阳呢,那边向上朝阳的就是阳,这边背阴覆下的就是阴。”这个知识对绘画的朋友来说很重要,初学画的人,画的叶子全是一个颜色,慢慢的,他就知道叶子阴阳面的颜色是不一样的。宋画在表现叶子翻飞的时候,会用重青绿和浅青绿色分别去点。翠缕听了点头说:“原来这样,我可明白了。只是咱们这手里的扇子,怎么是阳,怎么是阴呢?”湘云就说,正面的是阳,反面是阴。翠缕真是个好学的学生,一路追问到底。
“翠缕又点头笑了,还要拿几件东西问,因想不起个什么来,猛低头就看见湘云宫绦上系的金麒麟”,故事又回到金麒麟上了。翠缕“便提起来笑道:‘姑娘,这个难道也有阴阳?’湘云道:‘走兽飞禽,雄为阳,雌为阴;牝为阴,牡为阳。怎么没有呢!’”这里是在暗示这个金麒麟与后来湘云、宝玉的婚姻有关。翠缕道:“这是公的,到底是母的呢?”湘云道:“连我也不知道。”动物的造型当然也是有雌雄的。大家如果留心就会知道,庙门口的狮子就是分公母的。我们儿时最早的性教育大多是从庙宇开始的,大概在幼稚园的时候,大家到庙里时就会去辨认哪个是公狮子,哪个是母狮子,母狮子的脚下一般会有只小狮子。
“翠缕道:‘这也罢了,怎么东西都有阴阳,咱们人倒没有阴阳呢?’”一个傻丫头,问到的却是非常有趣的东西,因为讲到人的阴阳,就跟生殖有关了。湘云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就照着翠缕脸上啐了一口说:“下流东西,好生走罢!越说越说出好的来了!”刚才王夫人说她要相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