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防风。因为天还没有亮,所以打了一对明角灯。“戳灯”是插在地上的一种立灯。也叫“抽灯”,就是随时可以从地上抽起来的,是可以移动的灯。凤姐到的时候,宁国府秩序井然。

“请车至正门上,小厮等退去,众媳妇上来揭起帘。”这是规矩,贵妇人到了,抬轿子的男人离开以后,才会由女性把帘子掀开,所以一般做粗活的男人永远看不到贵妇人的样子。这些都是在刻意描写王熙凤的排场,显示她的贵族身份与气度。“凤姐下了车,一手扶着丰儿,两个媳妇执着手把灯儿,簇拥着凤姐进来。宁府诸媳妇迎来请安接待。”

凤姐也要去灵前祭吊。这一天是五七的正日,凤姐是最早到的一个一会儿有公事,所以要先来祭吊。“凤姐缓缓走入会芳园中发仙阁灵前,一见了棺材,那眼泪恰似断线之珠,滚将下来。院中许多小厮,垂手伺候烧纸。”王熙凤的很多表情是非常有趣的,她的笑与哭都收放自如,哭完可以马上办公事,她的情绪从不拖泥带水。她非常理性,几时该哭,几时该笑,分得很清楚。这个时候她是来祭吊的,看到棺材,想到秦可卿跟她素日的交情,眼泪就像断线的珍珠一样噼里啪啦往下掉。

“凤姐吩咐得一声:‘供茶烧纸。’只听一棒锣鸣,诸乐齐奏,早有人端过一张大圈椅来,放在灵前,凤姐坐了,放声大哭。于是里外男女上下,见凤姐出声,都忙忙接声嚎哭。”古代哭灵是很仪式化的,一定要有哭声,而且哭声里夹杂着讲话,好似在诉说一般。我们在戏剧里还看得到,就是祭吊的时候有一定的方式,叫哭灵。王熙凤坐在椅子上放声大哭,旁边的人也要跟着一起哭,这也是仪式的一部分。这种仪式我们今天看起来蛮好笑的,可能是防止万一哭不出来,至少旁边可以掩盖一下,不至于太难看。

嚎哭有一定的步骤,要哭到家族的人出来劝为止。所以,凤姐哭了一阵儿,“一时贾珍、尤氏遣人来劝,凤姐方才止住。”当然,不一定是贾珍他们亲自出来劝,但在这种场合至少要有人代表贾珍和尤氏向哭灵者说“不要哭了,要节哀”这类的话。

常人有什么情绪,往往会牵带到公事上,可是王熙凤的理性与感性分得清清楚楚。她并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可是她公私分明。哭完灵以后,“来旺媳妇献茶漱口毕,凤姐方起身,别过族中诸人,自入抱厦内来。”“抱厦”是她的办公厅,接下来凤姐要办公事了。

她到了抱厦,“按名查点,各项人数都已到齐,只有迎送亲客上的一人未到”。她现在又恢复了总经理的身份,开始点名,发现有一个人没有到。这就是文学的写法了,作者要让你看看王熙凤怎么处理这个事情。

作者不说每一天有什么事情,他只挑出其中的一天,而这一天就有个人犯了错。这个人犯错其实情有可原,她是那种特别容易紧张的人,别人还没有起来,她就先起来了,因为起得太早觉得累,又睡下了,结果睡过头了。凤姐发现有人未到,当然会发怒,立刻传那个人,那个人慌慌张张地来了,已经吓得半死。凤姐就冷笑道:“我说是谁误了,原来是你!你比他们有体面,所以才不听我的话。”这种话听了让人发抖,那个人好可怜,就说:“小的天天都来得早,只有今儿,醒了觉得早些,因又睡迷了,来迟了一步,求奶奶饶过这次。”我非常同情这个人,她比别人都加倍小心,可是正因为如此却反而误了事。

王熙凤并没有立刻处理这件事情,而是处理了三四件事情后才回过头来发落这个人。这就是文学的厉害,当读者十分紧张,等待事件结果时,这边人发着抖,不知犯错的如何发落,王熙凤却像没事一样去处理别的事情了,这就是我们一再讲的文学的结构和编织。

“正说着,只见荣国府中的王兴媳妇来了,在前探头。”王熙凤协理宁国府,但她同时仍管着荣国府,荣国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