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当街算命,非说自己是祖传技艺……”破奴侧头看她,笑得满眼无奈又深藏着宠溺,伸手轻轻擦去她颊边的泪珠。

“救命……”钟艾破涕为笑,带着浓重的鼻音,“命运真神奇,上辈子我算命,这辈子却这么讨厌算命,上辈子你厌恶算命,后来却抓别人算命……哈哈哈,还真是,天意弄人。”她苦笑着,将头轻轻依偎在破奴宽阔却冰凉的肩膀上,汲取着最后一丝虚幻的温暖。

破奴喉结滚动,咽下一口喉间翻涌的苦涩,努力维持着嘴角那抹微微笑:“是啊,一切都不随我们,但又给我们可以改变的错觉。”

钟艾长长的眼睫垂下,像疲惫的蝶翼,拼命忍下心酸:“但命运会让有缘的人相聚,那其他的一切,都值了!”她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个灿烂的笑着,试图驱散这沉重的氛围。

破奴眼中的哀伤却更加浓重,几乎要溢出来:“小艾,”声音低沉而沙哑,“你已经睡了七日,身体机能濒临极限,再睡下去,怕你的身体承受不住。”他顿了顿,仿佛每一个字都重若千斤,“我在钟家的使命已然结束,所以……”他说到这,忽然像被扼住了喉咙,说不下去了。

钟艾被楚塬带走的当晚,他心中戾气翻腾,鬼气森然,只想将韩家那些人全部撕碎,却被及时赶到的癸烛死死拦住。癸烛当时的话如同惊雷在他耳边炸响:“机缘已灭,不可再造杀戮!否则……来世你又要偿还新的孽债!”

他当时怒火攻心,并未全然听进,却在癸烛提及“来世”时,骤然想起了钟艾的脸。他们此生已是人鬼殊途,若因他一时之怒,来世还要深陷孽债纠缠,错过轮回,那他与她,岂不是永无再见之日?

“所以什么?”钟艾猛地从他肩上弹起,坐直身子,一双通红的眼眶死死看着破奴隐忍痛苦的脸。

恰在此时,天边的夕阳沉坠,泼洒下熔金般的橙黄色阳光,将两人笼罩在一片辉煌又悲怆的光晕里。他们这对隔着生死界限的异世情人久久凝望,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都沉重得无法开口。

最后,是一个带着绝望和诀别意味的吻止住了他们汹涌的哀伤。

钟艾倾身上前,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第一次主动吻了那个总是冰凉的唇。她的泪再也止不住,汹涌地从眼角滚落,流到两人紧贴的嘴角,又被破奴温柔而贪婪地悉数吻去、吞吃下了肚。

那一刻,破奴心中涌起一股毁灭般的冲动,如果可以,他想把她整个人都吞吃了,融入骨血,这样他们就能挣脱这该死的轮回,永生永世在一起……

后来,癸烛在深夜悄然到来,神情肃穆地告诉了钟艾他们要火烧钟宅以彻底斩断因果的计划。钟艾瞬间崩溃,死死抱着破奴的腰,像溺水者抓住浮木,声嘶力竭地不肯松手,只是绝望地哭……破奴心如刀绞,满脸都是不忍,紧紧回抱着她颤抖的身体。就在这生离死别的时刻,他们的世界仿佛被强行侵入,忽然出现了楚塬焦急呼唤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清晰,带着不容抗拒的现实力量。钟艾这才万般不得已地松开手,泪眼模糊地接受……

一切都结束了。

雁镇的风寒凉,呼啸着吹过这座著名的“鬼宅”废墟,卷起地上的灰烬,让人觉得从心底透出阴森的寒意。钟艾裹紧早已被夜露浸得冰透的毯子,打了个寒颤,从沉痛的回忆中回过神来,才发现身上的毯子已经冷硬如铁,冰透了。

不远处的湖面上,一轮皎洁的圆月高悬,清冷的光辉洒满人间。她对着这亘古不变的明月,深深叹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郁结都呼出,准备转身离开。

爱人的魂已经不再能回到人世间,爱人的一切都被烧尽,她是他留在这世上唯一的遗物,总要保护好自己。

正低头转身,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清越而熟悉的呼唤:“